节136 船长室里的讨论
薰衣草号，船长室。
黄发青年、薰衣草号船长以及被从自己的船召唤过来的酒与女郎号船长三人围坐在一起，而在他们面前的桌上，则摆着一份地图以及一份贸易清单。
这，就是林下一郎带来的“善意”。
那份海图详细的介绍了通过对马海峡后，如何抵达大田港，而那份贸易清单则是大田港所能提供的补给范围。
黄发青年安德烈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低头思考着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中，薰衣草号的船长是被同行们推举出来的临时舰队司令，酒与女郎号的船长是皇室面前的红人，而且还受到不少大贵族的欣赏。
不过在黄发青年面前，两位船长都收起了各自的骄傲，恭恭敬敬的等在一边，等待黄发青年安德烈首先发话。
倒不是因为这位安德烈先生的男爵爵位，也不是因为这位男爵阁下的叔父有着伯爵的头衔……而是因为他那位叔父，乃是英属东印度公司董事！
要知道偌大的英属东印度公司可是只有24名董事！而安德烈先生的叔父正是其中之一，其手中掌握的能量和资源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可以说是隐藏在幕后的那种真正的大人物！
而安德烈男爵作为如此大人物的代表，其本身也拥有着巨大的权利，是以连“薰衣草号的男爵”这样的资深船长都让其三分……毕竟即便“男爵船长”再怎么有声望，毕竟也只是个打工仔罢了，面对真正的权贵阶级还是挺不直脊梁骨的。
“原本我以为对日本已经有足够了解了，可现在却突然跳出来第四个势力……”
黄发的安德烈叹了口气，拿起那份清单看了看，面对着两位船长问道：“对于这件事，你们有什么看法？”
“……”
两位船长眼神闪烁，似乎都有话要讲，却又都矜持着身份，不想表现的太过积极，都“礼貌的”等待对方先发言……一时间居然就这样尬住了。
安德烈也没在意，晃了晃大田港提供的那份清单道：“从这份清单来看，这个关家可是很有底蕴呢！不仅能给我们补充食物淡水，甚至还声称能给我们补充火药炮弹！”
“火药和炮弹啊……没想到在这遥远的东方，一个未开化的野蛮之地居然也有势力能大规模制造火药了？”
安德烈似乎有些感叹。
“火药本身就是从东方传来的，东方人拥有火药技术也无可厚非。”酒与女郎号的船长淡淡的说，“也许在他们看来，我们才是刚刚学会使用火器的野蛮人罢了。”
“谁知道呢……”安德烈眉头微微皱起，“只是从这份海图来看，说不定还真被你言中了。”
的确，林下一郎带来的那份海图虽然只有从对马海峡到大田港的这么短短的一小块，可无论是对马岛的形状还是日本沿岸的地形，其绘制之精美，数据之详细，让几位来自大英帝国的上流人士都赞叹不已。
即便是最好的制图师，也需要长年累月的勘探、测量，才能慢慢的绘制出如此精确的地图。
而且这份地图明显是从更大的地图上截取下来的这么一小块！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这份地图的背后有一个无比强大的，甚至不输于大英帝国的势力！
谁能想到藏在日本西海岸的一个小小港口，居然藏有如此等级的势力？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安德烈。毕竟他们是本地的土著，而且据我说知这个关家已经在日本潜心经营上百年了，有这样一份地图倒也说得过去。”酒与女郎号的船长安慰道。
“且不说这个话题了，先生们……对于这份邀请，你们有什么看法？”
安德烈再次抛出了这个话题。
这一次，由于酒与女郎号的船长已经先开腔了，所以薰衣草号的船长也不再矜持，状似无意道：“我认为可以接受。”
“理由呢？”安德烈追问道。
“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仍然是蒙元。只有切断了蒙军的海上补给线，我们陆地上的小朋友们才能稳住脚步。”
“而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补给线的问题……安德烈阁下，我们距离最近的补给港口还是在吕宋，离这里实在太远了，我们的舰船需要修理、我们的船员需要放松、我们的物资需要补给……我们是没办法一直停留在海上的！”
“不巧的是，我们陆地上的小朋友给不了我们需要的……现在的情况是，我们除了接受关氏的善意之外别无选择。”
“薰衣草号的男爵”先生侃侃而谈，很快就吸引住了另外两人的注意力。
而在牢牢抓住两人的目光之后，“薰衣草号的男爵”反而不着急说了，停下来悠闲的喝了口加了生姜和肉桂粉的红茶，缓缓的吐出一口带着茶叶芬芳的空气。
另外两位也没着急，一个换了个姿势靠在了椅背上，并优雅的翘起了二郎腿，而另一个则只是用精致的茶勺搅动着自己杯里的茶水。
三位大英帝国的绅士很好的展现了他们的风度之后，“薰衣草号的男爵”这才缓缓说出了剩下的看法：
“所以结论很简单，无论对方的目的如何我们都要也必须接受对方的‘善意’，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我们如何才能最大限度的利用好这份善意，并挖掘出它最大的价值。”
“薰衣草号的男爵”不愧是老牌殖民者了，此话一出就带着一股龌龌龊龊的阴谋味儿。
凑巧的是，其他两位对这股子陈旧腐烂的气味十分欣赏，各自微微一笑，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臭味相投吧。
跟英属东印度公司打交道最不怕谈的是利益，最怕谈的也是利益。
不怕谈是因为这些人百无禁忌，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用利益交换来解决的。
而害怕谈则是因为这些人毫无底线，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那么他们甚至敢把自己国家的国王推上断头台！
而现在，大田港的出现，让这几个英国人闻到了利益的芬芳……
想想看吧，在神秘的东方岛屿上有个富庶的家族，这个家族在这座遍地黄金的岛屿上生活了一百多年……用屁股想也知道他们肯定攒下了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
对于这座岛屿而言，这个家族也许是个庞然大物，但在面对英属东印度公司这种掌握着巨舰与大炮的强大对手时，那个商业家族未必会有足够的反抗能力。
此时的大田港对于两位船长和安德烈男爵来说无异于一个主动跳到猎人手中的羚羊，这时候不将剥皮拆骨岂不是对不起他们身为猎人的荣誉？
就在另外两人已经开始思考如何瓜分大田港的利益时，酒与女郎号的船长忽然说道：“我有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关氏家族比我们想象更加强大怎么办？”
“……”
对于这个问题，“薰衣草号的男爵”似乎丝毫没有考虑过，反而上一脸讶异的看着他，随即断言到：“这不可能！”
“为什么？”酒与女郎号的船长追问道。
“万恶的蒙古人侵略了欧洲一百年，但他们终究还是被我们击败了。而正是我们的这个手下败将，在东方这片土地上一路横推，灭掉了这里所有的国家，并且还开始跨过海洋与我们的小朋友日本人作战。”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在东方这片土地上，我们是无敌的！”
“薰衣草号的男爵”攥着拳头砸了下桌子：“清醒一下吧，亲爱的先生，我们的敌人是荷兰人，是西班牙人，是法国人，但绝不会是龟缩在东方的野蛮人！”
在南亚大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绩，给了“薰衣草号的男爵”无比强大的自信心。
然而他并不知道，即便是在几百年后进入了现代社会，南亚民族的战斗力依然是水得可以。能在这里逞英雄，可不意味着能在更远的东方获得同样的体验。
“虽然我很想赞同你，但我有一些东西不得不提醒你们。”酒与女郎号的船长说着，从口袋里拿了个半圆形的铅质弹丸出来。
“这是什么？”安德烈接过弹丸好奇的研究起来。
这个铅质弹丸的形状很奇特，上面是半圆形，下则镶嵌着一个木头块，就像个铅质的小蘑菇。
没错，这就是秦府之前所使用的米尼弹的弹头。
在秦府与蒙军的战斗中，虽然蒙军吃了大亏，但终究还是有所收获的……毕竟只要双方发生交战，就算秦府没有任何人被其俘虏，着毕竟是战争，牵扯到的是成千上万的人，谁都无法保证自己绝不会无意中掉落或丢失武器。
所以类似米尼弹的这种以巧思为主的智力成果是必然会随着战争而扩散的。
就像中国人发明的火药，终究还是被蒙军带到了欧洲，并且与东方文明的其他智力成果一起促成了欧洲文明的跨越式发展。
现如今，换装了米尼弹的蒙军再次将东方智力成果传递到西方。
“这是蒙军的子弹。”
酒与女郎号的船长解释道，“之前我们的龙虾兵在这种子弹面前吃足了苦头……它打得更远，也打得更准，我们现有的枪械根本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哦，居然有这么神奇！？”薰衣草号的船长一脸不可置信，随后也得到了一份样品，随后仔细打量起来。
安德烈把玩了一会那个弹丸，很快就看出了门道，不禁夸赞道：“好精巧的设计！这个木楔子可以让铅弹更加贴合枪管……这就是他们打得更远更准的秘密？”
“也许是的，我已经找人试验过了，这样的子弹的确能让武器性能增加……”酒与女郎号的船长解释道。
“这种子弹似乎不难制造。”安德烈静静的看着他，似乎知道他还有某种转折。
果然，酒与女郎号的船长继续说道：“子弹的确不难仿制，但是这种子弹也会增加炸膛的几率。”
目前无论是欧洲还是蒙军，枪管的制造技术还是以卷铁皮为主，至于类似现代的钻孔工艺也不是说完全没有，但只有最熟练的老技工才能制造，并且成品率远远远没有保障。
这就导致钻孔类的枪管成本极为高昂，只有有钱的贵族才会用买得起钻孔枪管的手枪，以期用它来赢的与其他雄性的决斗。
而卷铁皮制成的枪管想要增加强度只能增加铜箍的数量，而增加铜箍的数量就意味着枪管更沉、成本更高……况且现在他们身在东亚，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和匠人来给他们的枪械做改装。
“而且这还不是最有问题的，蒙军有一种新式的护甲可以挡住绝大多数铅弹的射击。”酒与女郎号的船长又抛出了蒙军的另一个技术进步——覆网棉甲。
其实现在回过头来复盘的话，即便大金遭到了偷袭，但只要完颜琴能更快的推进骑兵的换装，再加上无敌的女真骑兵，搞不好真的能把蒙军给顶回去也说不定！
由此可见覆网棉甲的性能究竟有多么的强悍！
“咱们在聊大田港，你提蒙元人做什么？”薰衣草号的船长有些不满道。
“我的意思是，就连蒙军都有如此的进步……那占据了大田港的关氏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孱弱吗？”酒与女郎号的船长轻声问道，“要知道，现在的大田港，可是在蒙军的占领范围之内的！如果他们真的软弱不堪，那蒙人为什么会留着他们而不攻击呢？”
“……”薰衣草号的船长脸色一变，低头再次查看起关氏送来的地图……
果然，关氏的地盘就在蒙军占领范围之内！！
“我记得，跟那个使者一起来的，还有三个逃跑的红衣军来着？”
“薰衣草号的男爵”终于想起了那三个被他的水手当成了玩具的那三个龙虾兵。
“我去找他们。”
说着，酒与女郎号的船长站了起来。
“一起去吧。”安德烈也站了起来，“把那个翻译也带上，正好我们也问问那个日本人，大田港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