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天鬼

风冷月残。

北地不咸山，其他十五峰上，人影憧憧。

唯独那座白云峰下，一俊秀少年端坐青石上，闭目神游，不惊不扰，格外显眼。

一些知悉内情的散修，看向那少年的目光也略显怪异。

有人目带笑意，有些目露怜悯，有人想要出言提醒，却看那月光之下，少年气质略显清冷，生出退意。

寂静无声。

除去群峰间隐隐传来的鸟兽声音外，仅有山风呼啸。

这诡异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便被自东而来的一道猩红遁光打破。

遁光在天池上空盘旋一阵，便落在半空，现出一道古怪人影，脚下有云气相托。

怎么古怪？

只见其身长不到八尺，面色泛青、獠牙巨口，穿一身大红衣裳，脖子上挂着一串念珠，上面尽是人头骨盖。

而在腰间更挂着一金瓢，细细一看，竟是半个人头，空洞洞的眼、耳、鼻中有猩红焰火喷出，怪异非常，如顽蛇吐信。

此人出现瞬间，周遭气氛又是一变，群峰散人看向那人，皆是目露惧色，而后又齐齐向着白云峰下的少年看去。

有戏看了。这是一些人的想法。

就连仙人都逃不出一个“人”字，更别提这群散人了。

但谁知，这怪人先是看了一眼白云峰下的身影，而后“嘎嘎”一笑，冲着旁边喊道：

“青老鬼，给我滚出来。”

声如夜枭，传遍群峰。

不多时，一青衣鬼面之人慌忙走了出来，连忙应道：

“马元道兄，我在这里。”

这鬼面之人乃东海散修，曾听截教法门，是以识得这马元，在刻意逢迎下，两人还有了一番交情。

“这人是谁？”马元笑着问道。

但他越是笑，青老鬼便越是肯定，这马元生气了。

想到马元生气后的场景，饶是以狠毒闻名的青老鬼也不禁心生畏惧。

“马元道兄，我也不识这人，应当是新来的。”青老鬼连忙解释，表示与自己无关，而后又想了想，接着道：

“不过这人来时驾云而行，应当也是位仙人。”

这也是他在看到那人停留在被马元占了的白云峰下时，不敢上前劝告的原因所在。

“仙人？”马元嘎嘎一笑，好似相信了这个答案。

以他的修为也感应不出对方深浅，只能看出，这小子身上并无道门天仙的纯阳气息，所以才会唤出青老鬼，问个清楚。

“去，把你炼的天鬼放出，试探试探。”马元催促道。

“这......”青老鬼面色发苦，一张鬼脸挤成一团。

这天鬼是他好不容易收来的天仙残神练成，一直当做保命的手段，不到生死关头绝不放出。

“嗯？”马元笑看着青老鬼，目中有猩红光华闪动，青老鬼当即打了个冷颤，乖乖点头应下。

“好，我这就放。”青老鬼咬了咬牙，从袖中掏出一杆三寸长短的三角小旗，上绘鬼怪图案，散发阴寒气息。

将旗一抛，小旗迎风涨大，化作一杆丈高大旗，猎猎作响。

青老鬼在眉心一抠，一滴青血落在变大的鬼怪图案上，仿佛打开了阴间大门，惨绿鬼气弥漫当空，遮天蔽月，一尊隐约可见的生物立在当空。

“去。”青老鬼挥动大旗，那隐匿在鬼雾中的生物嘶吼一声，现出身来，大步朝着白云峰下的少年而去。

身有丈高，头生独角，脑袋前后皆有一副面孔，前哭后笑，手执一杆三叉戟，阴气绕身，却有丝丝阳气缭绕。

“仙人元神？”坐在山峰下的汪子安不用灵目，便看穿了这莫名而来的祸事手段。

有心一试这羽毛之能，汪子安站在原地，一身血气已是运到顶峰，手持羽毛，看着迎面而来的天鬼，纵身一跃，力劈而下。

没有任何异象渲染，羽剑之下，这天鬼竟被一分为二。

虽说，天鬼身躯两分刹那，又在汪子安身后合拢。

“去，你也上。”马元见此，不惊反喜，眼底猩红血色越发浓厚，也不顾青老鬼愿不愿意，伸手一抓，元气化作大手，抓住脚下的青老鬼用力抛飞出去。

青老鬼猝不及防，已是来到汪子安身前，只得咬牙挥动大旗而上，同时心中暗恨自己有眼无珠，居然结交了这种人物。

“杀。”

左手一甩，便有七道阴惨惨绿光飞向汪子安面门，右臂一挥，大旗招展，催动天鬼继续攻杀。

一人一鬼，一前一后。

化神境界的青老鬼与仙人元神而成的天鬼竟同时杀来。

哪怕是旁观的一众散人，也不由捏了把汗。

“去。”汪子安用力一甩，羽剑破空飞出，迎向七道绿光，而后转过身来，也不取宝物，赤手空拳，砸向天鬼。

拳头如雨点落下，饶是天鬼身形能变化虚实，也被砸得连连后退，身躯出现伤口，有鬼气溢出。

原本丈许高大的身形也缩了近一尺。

“我还当有了天仙之威，没想到全凭鬼气支持。”汪子安看到此幕，便知道了天鬼根底。

若是完整的天仙元神，呼吸动念间，便能操控身周元气补益自身，哪里像这天鬼一样，需要被收入旗幡蕴养，才能恢复鬼气。

“看来，须得将这鬼幡毁去。”汪子安瞥了青老鬼手中的大旗一眼。

心中想着，目中有水滢滢光华流动，两道光华打出，于空中合作一道，打向天鬼。

青老鬼不知神光玄妙，心中却是机警，连忙挥动大旗，要让天鬼避开。

但汪子安早有预料。

身形模糊间，似有龙角长出，放声长吟，威压与音波齐出，本就是残神所化的天鬼身形不稳，竟不受操控，愣在原地，被追来的定灵神光落在身上，定住身形。

汪子安转过身来，满目煞气，直朝青老鬼杀去。

青老鬼忙将大旗挥动，鬼雾凝成密密麻麻的小蛇向着汪子安身上咬来，一些胆小的女修甚至忍不住扭过头去。

面对此幕，汪子安步伐稳健，视万千阴蛇于无物，径直走向青老鬼身前，劈手夺过大旗，右腿膝盖一顶，双手同时发力。

这杆以千年寒铁炼成的鬼幡法器竟被掰成两半。

青老鬼目瞪口呆，一时忘了躲闪。

汪子安右手一招，打落绿光的羽剑落在手中，迎面劈去。

但羽剑劈出一半，他就收了回来，身形向后退去间，惨叫传来。

汪子安身形站定，定睛看去，目光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