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马屁拍到马腿上

谢山风忐忑一晚上,次日一早天刚亮,她就醒了,赶紧起床,本想看看一个小时候的情景,算了不看了,厚着脸皮转到了后面的厢房。

张怀月从偏厢房出来看到有人站在窗户外,他走过去,这个丫头转过脸,先是一惊跟着脸色一变满脸堆笑迎了上来。

这张脸长的毫无特色,脸上堆满殷切又谄媚,油腻腻的笑容,他皱皱眉有些不悦。

“小侯爷,你起床啦。”

他不喜欢别人对他殷勤,尤其是不认识的人,面无表情走进去,这丫头也跟了进来,笑嘻嘻的问:“小侯爷,你想吃什么,我去跟厨房说。”

张怀月厌烦的扫了眼,嗓门还很大,更让他觉得讨厌。

“出去。”

“诶,少爷,你饿不饿啊?”谢山风满脸堆笑,两只手搓来搓去站着不走,张怀月转身看了她眼,认出她来。

“是你。”

谢山风赶紧介绍自己,不管怎么样得让他对自己有印象:“少爷真是好记性,还记得我,我叫小风。”

“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你。”

她以为张怀月还要赶她出去,没想到张怀月有话问自己,扑闪着小眼睛,谢山风赶紧站好洗耳恭听。

“您说,少爷。”

张怀月慢慢看了她眼,他总是一副恹恹的神采,眼神中透露出的凉薄无所谓,让谢山风更加觉得任重道远,她可没有倒追男孩子的经历,面对张怀月这么一个难啃的骨头,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你是谁带进来的?进来多久了?他们没有教你规矩吗?惊扰了主人是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

又是咄咄逼人的追问,张怀月冷着苍白的脸,黑幽幽的眼睫低垂着,一脸的不耐烦。

谢山风琢磨片刻,一脸老实的说:“我是好奇少爷,他们都说少爷博学多才,聪明伶俐,将来会中状元,我没见过状元,就来看看以后的状元长什么样。”

她拍马屁期间,张怀月冷笑了声,显然是不信她的说辞,谢山风暗暗咧嘴,这小屁孩真的是十岁?怎么这么难骗。

她还要再进行下一轮的马屁攻势,黄婆子端着食盘到了门口,看到谢山风杵在小侯爷的屋子里,黄婆子搁下食盘将她拉了出去。

“谁让你过来这的!你胆子不小!敢惊扰小侯爷。”

张怀月坐下慢斯条理搅着热汤,长长的睫毛盖住墨玉似的眼睛,淡薄几乎没有血色的唇一开一合。

“庄子里什么人都往里收?侯府穷到这个地步了么?关到马厩吧。”

谢山风瞪圆了眼,这,这张怀月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她呜呜叫:“小侯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我再不也来了,再说刚才我都要走了,是你说有话跟我讲,我本来都要走了。”

被倒打一耙,张怀月讶然,叮的声丢了银勺,狠狠瞪了她眼。

黄婆子得了令,揪着谢山风往马厩的方向去,谢山风被关到了马厩,她在马厩里唉声叹气,这张怀月也太坏了,她又没做什么,就把她关起来,小小年纪,气量这么小。

下午时候阿兰摸了过来,从怀里掏了几串枇杷来。

谢山风翘着兰花指撕皮。

“这是我娘今天送来的枇杷,我带点给你吃。”

谢山风吃了枇杷将种子吐了老远,马卷着大嘴唇去吃地上的枇杷种子,谢山风看马嘴左扭右扭的吃草料。

“小侯爷刚才走了。”阿兰欲言又止,经过昨晚蹲窗的事,阿兰跟谢山风的感情突飞猛进,同情的看着谢山风,“他走之前嘱咐曾伯,一定要将你管教好了。”

谢山风笑了声,三串枇杷很快下肚,她擦擦嘴:“没事。”

好印象,坏印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张怀月记住自己,眼下,他确实是记住了自己。

“小侯爷在庙里读佛经,听和尚们参禅,他为什么这么…小心眼…”阿兰撅着嘴,小侯爷的英伟形象在她心中坍塌了半边。

“没事。”

谢山风还是这两个字,张怀月回家给他老娘过生日,过后还要回庙里,她要想办法跟张怀月多接触。

“小风,我走了,你也别太伤心了,曾伯人很好的,我去问他了,曾伯说晚上就让你出来。”

谢山风倒在草料上,合上眼对阿兰摆摆手。

“我没事。”

晚上曾伯站在马厩外面喊她,谢山风出来后,曾伯说了许多在主人家做事,要守规矩,知道分寸,主人是主人,跟他们不一样,下次再这样,就赶她出去。

谢山风摆出乖乖听话的样子,曾伯见她矮小的身子杵在那一声不吭的,看着可怜,催促她去灶房吃饭。

看她瘦不伶仃的背影往厨房跑去,曾伯叹了口气:“这孩子,看着机灵,怎么脑子糊涂,敢去招惹小侯爷……”

张怀月回到侯府,张王氏早早的就让屋里的嬷嬷去府门接儿子,张怀月回到家,第一个见的就是自己的娘,至于他爹那边,他不是很在乎,从小就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家里人对他也没太多约束,规矩礼法他都是随心而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在他娘的院子里坐了会,吃了点心,喝了茶,才动身去他爹的书房,此时阳光正好,侯爷在书房里习字。

见儿子跨过门槛进来,侯爷搁下狼毫,还算亲切的说。

“怀月回来了。”

“儿子见过爹,见过姨娘。”

给侯爷研墨的是三房张何氏,长的娇小玲珑,是个美人,就是额头窄了些,何氏也知道自己的额头生的不好看,平时总在额上留些刘海挡住不足。

侯爷最喜欢三房何氏,外出也愿意带着何氏。

何氏搁下墨条,笑吟吟道:“你们父子说会话,我去灶房看看点心。”何氏踩着碎步离开书房,侯爷欣赏爱妾背影远去,这才跟儿子说话。

“去你母亲那了?”

“嗯。”

张怀月五官很像他爹,脸型则像他娘,是线条柔美的鹅蛋脸,下巴圆润既不是很尖也不是方正的棱角。

说起大娘子,侯爷忍不住牢骚。

“你娘近来脾性越来越大了,前几日我去她屋里,我喊她三声,她连头都没转一下。”

“母亲就是这个脾气,父亲不要跟她见识。”

父母感情不和,这么多年,一直这样,张怀月对他爹心有愤懑,此时听见他爹埋怨他娘,他脸色便有些冷。

侯爷自然也能看出儿子脸色不好,哼了声:“我知道你向着你母亲,你母亲生辰,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儿子在庙中手抄了华严经献给母亲。”

父子俩不冷不热又说了会话,最后侯爷实在是忍不了两人一问一答干巴巴的对话,挥手让他出去了。

张怀月从书房出来,他带发修行,身上穿着淡青色在庙里常穿的布衣,回来后还没换衣裳,低头往前走,后面有人欣喜喊了声。

“大哥!”

张怀月回头,是他二弟,张怀壁,二房吴氏的孩子,张怀月跟这个弟弟,虽然张怀壁是庶子,张怀月并不嫌弃这个弟弟,兄弟俩感情不错。

露出浅笑停下脚步:“怀壁。”

张怀壁手里抓着绳子,另只手握着陀螺,笑吟吟问:“哥,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刚到。”

张怀壁比张怀月小两岁,张怀壁身体强健,肤色也不像张怀月那么苍白,看着比张怀月还要大上一些,个头也高一些,不难看出这孩子成年后是个高壮的个。

兄弟两五官颇为相似,性格却南辕北辙。

张怀月喜静,性格有些孤僻,张怀壁活泼好动,喜欢武刀弄枪,老是想让他爹给他请个武林高手给他做老师,被他爹拒绝了好几次。

“我回屋换身衣裳。”

“那我去前厅找你,哥,我最近新得了许多好玩的东西,你在家这段时间,一定要陪我玩。”

“嗯。”

张怀月回到他住的院子,知道他要回来,王氏早早就让人收拾好了,屋子里熏着暖香,新裁的衣裳烫好了放在衣橱。

下人安静的送上净手的水,张怀月净手后坐到镜子前,怔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就连嘴唇都泛着青白色,一脸的久病沉疴。

他有时候想,既然知道他活不久,为什么他会活在世上?佛说,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心中的杂念如何去除,人有七情六欲,如何摒弃杂念?即便是庙中的僧侣也都有自己的烦恼,他想没有烦恼,也让自己去这么做,可烦恼会爬上他的心头,让他不得安宁。

张怀月时常会想,人活在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像母亲那样端着架子,不肯给父亲一点温柔?还是像他那两个姨娘一样,为了父亲的宠爱,汲汲营营整天算计?这些东西都是人世间的苦楚,无论愿意亦或是不愿意,都要受着。

还不如死了算了,他常常这样想,身子好转的时候会想,身子发病难受的不行,也会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