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两难的选择
林志宇从库房借了两辆马车，一辆载人，一辆载货，冯得禄又帮他在叫了五个队伍里的棒小伙子，一行人来到了南城的林家。
林家虽然也有五间低矮的土坯房，但是里面真正值得带去新家的东西，真没多少，而且可以人先过去，之后再整理那些繁杂而又不重要的东西，或卖或送人都可以。
林志宇已经去看过那个小院，果然如陈兴安所讲，院子虽然不大，只有五间房，但是位置算是很不错，在陈氏家族的聚居区里，治安有保证，院里有一口自己的水井，有树有葡萄藤，还有片不大的花圃。
屋子里家具等用事一应具全，虽然不是全新的，但是比起自家的，好的不是一点半点。就连被褥，都备有多套干净的，品质还非同一般，林志宇觉得这里以前很可能是陈家用来招待外来有一定身份的宾客的院落。
“哥哥，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吗？它好漂亮啊！”看着院落，换了一身新衣服的林怜儿兴奋地拉着林志宇的衣角道，她从记事以来，基本上就是在南城里渡过的，这样漂亮的院子，最多也只能是在门外站着看看罢了，哪里想到会有一天，自己也能够住进如此漂亮的院子里来！
“是啊，这里就是我们日后的新家了。”林志宇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心里却是酸楚——林家当年在北城的院子比这里还要宽敞十几倍。
“娘，娘，哥哥说我们日后就住在这里了！”林怜儿连蹦带跳地拉着林母的手，快乐地像一只重得自由的小鸟。
林母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眼睛里却多了几分水光，她当年也是千金小姐，嫁到林家也是做未来的家族主母的，大半辈子都过得是普通人家想都不敢想的奢华生活，被生活逼得过了这些年的苦日子，又终于看到了苦尽甘来的一天。
与林志宇他们的新家相隔了三条巷子即是林氏家族本代族长林以贤的住处，那里比起林家可就要气派多了，光是一个后花园的占地面积就大了十倍都不止。
“你说陈兴安将陈氏名下的一座院子租给了志宇那小子了？”坐在葡萄藤下喝茶的林以贤不动声色地道。他虽然是林志宇的叔祖父，但是年纪也不过刚过四十，仅比林志宇的父亲林咏智大两岁而已。
“是，我已经验证过这一消息，确切无误。”半拉屁股悬空坐着的林咏武连忙站起身来躬身答道，“而且，一年租金才要三个金元，依我看，这分明是不给我们林家面子啊。”对于林家母子的态度，其实这些年来，林氏已经表现地很明显了，一直以来，也确实震慑住了很多人，使得林家三口日子过得格外的艰辛。
低头喝茶的林以贤手微微一顿，隐蔽地翻了个白眼，这个林咏武就是脑子有时不大灵光！林氏家族不过是陈氏家族六大附庸家族之一，即便是在六大附庸家族之中，实力也只能归于中下游，陈兴安做为陈氏家族的核心人物，提拔、奖赏一个林氏的年轻人，还需要事先和林氏打招呼吗？难不成林氏还能以此为借口向陈氏家族发难不成？
何况，林志宇是前族长的嫡孙，还要叫他林以贤一声叔祖父，所以有些事情是不能够放到明面上摊开来说的，那样只会令林氏家族和他林以贤在青云都里颜面扫地，成为他人的笑柄。
林以贤心里也是满腹的疑惑，自己对这个侄孙可是一向都有所关注，他在青云都上学期间，虽然方方面面的表现都还不错，但是也绝对谈不上如何地惊艳绝伦。进入陈氏狩猎堂之后，相当长的时间里也只能说是表现地中规中矩，谈不上坏，但也不算多好。
怎么自从那一场铺天盖地的沙暴后，林志宇就仿佛一夜之间开了窍了，不但在沙暴中存活了下来，还独自猎杀葵青沙蚺，与冯得禄一起引开剑齿蜥，成为陈氏狩猎堂新一代成员中的佼佼者，耀眼的光芒将同龄者全部都压制了下去。不知情者都为此而恭贺林氏家族又出一麟儿，知情者却是在等着看林氏家族的笑话。
他之前派林咏文去游说林志宇离开陈氏狩猎堂回归林氏，可惜被林志宇以不能毁约为由拒绝了，至于私下交易葵青沙蚺，林志宇虽然满口应允，但是到现在，也没见个蛇尾巴。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精明、圆滑，让人捉不到把柄了。
林以贤沉吟了半晌才道：“咏武，你去通知咏文，要他准备一份厚礼，送到林家母子手里，算是为他们移居贺礼！”
林咏武怔了片刻，方才点头应是，起身而去。
林以贤站起身来，负手随意地在后花园里走着、赏花、观鱼，只是那紧锁的眉头暴露了他心中并不平静。
他成为林氏家主，是硬从自家侄子手中抢过来的，这其中固然是因为他手段了得，拉拢了族中的很多人，但是他也知道，侄子无意与他拼个两败俱伤，令林氏元气大伤，给其他家族乘虚而入的机会，所以后期主动退让了。
他初成林氏家主之时，其实林族内部是分为实力相差不多的两派的，但是十年前侄子入新克拉玛干沙漠一去而不复返，只留下寡妇幼子和一个败落之家后，他才逐步地真正地掌控了林族的大权，成为了林族中说一不二的人物。当年支持侄子的那些族人，要么被边缘化，要么已经向他投诚。
至于林家母子，他虽然没有斩草除根，但是暗暗地压制却是不争的事实，林志宇突然地崛起，对于他林以贤来说绝对不是件好事，但是对于林族来言，年青一代中出现一个冠绝同代的人物，却无疑是凝聚人心的利器。
也许……当年要是自己侄子成功继位家主，林族未来在六大附庸家族中挺进上游的希望就要落在自己的这个侄孙身上。
只是这以往资质也只能称为堪佳的林志宇怎么就突然间就显得卓然不凡了，不但枪法居然如此地出色，还得到了陈兴安的重视与培养？难道说，这些年来，自己的这个侄孙一直都在有意地藏拙？要是这样的话，又是谁教他这样做的？
这一连串的疑问始终环绕在林以贤的心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有七子六女，年纪与林志宇相仿，上下差不了几岁的有三个儿子。长子在县学就读，明年就将面临大考，若是能够成功考入一所知名的州属大学，可以说前途将会是一片光明，也是他最寄以期望的子嗣。
青云都虽然是怀乐县的重镇，因为新克拉玛干沙漠的缘故，在联邦中都小有名气，但是这也改变不了它是边境小城的地位。林以贤认为，林族想要进一步的兴旺发达，一方面固然是要在青云都不断地巩固自己的根基，另一方面也需要在县里、府城、甚至于州里拓展自己的影响力，若是长子日后能够在县里、府城甚至于州城里扎根，有个一官半职，林族一样可以借势而起，成为与陈氏、岳氏等家族平起平坐的大家族！
如果说长子真的能够有在外扎根的机会，哪怕是花去家族一半的财富，他也绝不会皱眉。
次子与林志宇是同期生，在今年考入县学，只是兴趣并不在学业上，成绩并不出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能够上大学就谢天谢地了。更大的可能是县学毕业后就回青云都。不过就算是县学毕业，在青云都里也完全称得上是高学历了，自家再运做运做，在青云都的衙门里谋求个低级的职位，应当是很有希望的。
三子从小就在县城上学，目前是他这些儿女中最聪颖的一个，不但学业十分地优秀，还在县城里发展出自己的人脉。虽然说都是小孩子之间的友谊，在目前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是在未来很可能就会派上大用场。
在林以贤看来，最理想的结果莫过于老大在外发展，老二在青云都当官为家族发展保驾护航，老三则会继承自己家主的地位，三方同气连枝。而他自己的年纪还不大，完全可以再庇护子女们二三十年，届时家主的地位将稳稳地落到自已这一系子嗣的手中，不给林族任何人翻盘的机会。
但是林志宇的出现，却给那些对于自己上位不满的林氏族人们第二个选择，那些被自己边缘化的，还有那些被迫投诚过来的，都有可能再度投向林志宇的旗下，毕竟林志宇掌握着正统的大旗！而那些视林氏家族为敌的竞争对手们，也不会放过这个打击、分裂林族的机会!
林以贤只要随便地动动脑筋，就可以脑补出来十几种借林志宇打击林族的方案来，而且这些方案都是正大光明的阳谋，这才是令人最为头痛和难以应对的。
此刻的他才算是真正地体会到当年他大哥去世后，他突然跳出来与侄子争夺家主大位时，自家侄子那进退两难的心情。
既不想放弃林氏家主大位的传承，又不愿意成为林氏家族衰落的罪魁祸首……
难不成要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中？林以贤闪过了一个念头，但是很快就又坚决地摇了摇头！
这个危险之极的先例不可开，一旦开了头，那么日后家族内斗就将彻底打开斩草除根的模式，今天他林以贤可以对林志宇下杀手，那么他日其他人也可以对他林以贤、以及他的后人灭门！这一点，林以贤敢百分百地确定！
而且他还要考虑到族人们的反应，以及陈氏和其他家族对此的看法。当年他强行从侄子手中夺得家主大位，就引起了陈氏和其他家族的强烈不满，只不过因为这一过程并不血腥，侄子后期又有意退让，所以最终大家并没有撕破脸，经过了近十年时间，才逐渐修复了与其他家族的关系。
如果说自己没有正当地足以占据道德高地的理由，对林志宇下手，只会引发众怒，强烈的反噬会将自己也逼到难以转圜的死角，甚至于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不仅仅令自已及家人遭受难以忍受的惨重损失，还会令林族元气大伤，从原本的二流家族掉到三流家族甚至于不入流中去。
这样的结果……除非是丧心病狂之辈，没有人会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