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缠郎

林家小院的门前，林怜儿楚楚可怜地缩在了两个高壮青年的身后，探出脑袋惶急地向这边望着。周围还站有十几位街坊，正在劝说双方。

“木家小子，我警告你们不要多事！”一个有些矮胖、脸上生有几点白斑，肩膀有点一高一低的中年人阴沉着脸对那两个青年呵斥道，“就是你的父亲老木头，也不敢阻碍我的事情！”

站在最前面，国字脸留着小平头的青年双手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看着他道：“鲁管事，我林家婶子不在家，你要把怜儿带哪里去？就是我爹在，也绝不会允许怜儿跟你走的，”

“鲁管事，你有怜儿的监护权吗？我记得银铺也没有看小孩这项业务吧？”站在他身后个头稍矮一点的青年笑道，“我们两家和林家是祖一辈父一辈的交情，你拿不出来林家婶子同意你带走的凭据，凭什么要我们不管这事？如今这世道，可是不怎么太平的。”

“周森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中年人脸上浮现出怒色，沉声喝道，“别以你周家就能护得住你！”

周森罗双手一摊，一脸无奈地道：“既然鲁管事装不明白，那我们也没办法，老祖宗不是说过‘你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我也只有找我们校长问问，鲁管事你有没有权利在没得到林家婶子正式许可的情况下，带走一个未成年女孩子。我相信，我们南校长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你！”鲁管事一时语塞，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周森罗所说的南校长指的是怀乐县县学的教谕南怀亮，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明州报》的著名撰稿人，在怀乐县乃至明州都有着极高的声望。而这周森罗正是怀乐县县学的学生。这事情要是真的捅到了南怀亮那里，他虽然不是教育系统里的人，也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

“哥！哥！”林怜儿突然指着巷口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该死的鲁麻子！”林志宇站在自家街道的巷口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骂道。这一路跑来，也将双方方才的这一番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前因后果他稍加琢磨也就推出个大概模样。

这位管事，也就是林志宇口中的鲁麻子，本名鲁安阳，是青云鲁氏家族的子弟。

鲁安阳早年也是在新克拉玛干沙漠里讨生活的猎人，据说在一次任务中遇到了无法抵挡的凶兽，二十几人的队伍，最终只有七人浑身是伤地回到了青云都。在那之后，伤了一条腿的鲁安阳就不再进入新克拉玛干沙漠，而是在青云都里的明州银铺青云支铺干起了放贷的差事。

萤惑联邦法律明确规定，私人不得从事放贷业务，只有得到经营资格的银行（明州称为银铺）才有资格经营这一业务。

同时又规定，私下里公民之间的金钱借款，只要约定利率不高于银行利率，可不视为放贷。

而只要公民之间的借款利率高于银行同期利率，只要证据确凿，不但借款会被收归联邦所有，还会给予借款人三倍金额的罚款！而且联邦法律鼓励公民举报违法放贷行为，一旦举报得到确定，将会得到两倍借款的奖金。

这使得在萤惑联邦境内，银行几乎垄断放贷的业务。但是向银行借贷，有着诸多严苛的条件和要求，而对于那些不符合条件、没有可充当抵押物的人们来说，想要从银行取得贷款，难比登天。

正所谓上有法律，下有对策，所以地下放贷产业，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大多会通过种种擦边、转圜的手段使得贷款利率高出银行同期利率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五十左右，罕有高利贷事件的发生。

两年前，由于怜儿得了急病，需要送医治疗，那时候林志宇学业还没有结束，手头根本没有什么余钱的林母不得已将自家的这个院落抵押，从明州银铺青云支铺贷款了十八金元，借期原本只有一年。一年期满之后，林家还是无力全部归还，只能请求银铺贷款延期。

贷款延期，这原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业务，但是令林家诧异的是，银铺拒绝了他们的申请，要求他们必须按照合同要求，按时全额还款，否则的话，就会没收抵押物抵充贷款。

这令林家陷入了绝境，不管是否按时全额还款，自家的院落都将不再归自己所有。虽然它很破落，但那是他们一家三口住了多年的家啊。

而就在林家三人无计可施的时候，正是鲁安阳指点他们去找得地下放贷者，也是他从中说了不少的好话，才贷到了款，还了银行的贷款。

当时林家人对鲁安阳自然是十分地感谢。

鲁安阳恼火地看着眼前的木君泽和周森多，他对怜儿母女早就垂涎三尺了——林母如今还不到三十六岁，虽然生活的艰难损害了她的容颜，但是那种透自骨子里的婉约气质，令她在同龄女伴中显得如同鹤立鸡群。

林家在青云都中虽然只能算是个二流偏下的家族，但是当年林母可是做为下一任林氏主母嫁入林家的。无论是学识、容貌，纵不能说在青云都中同龄女中是顶尖、上上等，也是排名相当靠前的。

而鲁安阳只是青云岳氏家族的附庸家族鲁氏家族的一个旁支子弟，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林父没有能够继承家主，那么林母现在的地位就与鲁氏家族的主母相当。而鲁安阳除了在重要的年节时，根本连独自求见家族主母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至于怜儿，年纪虽然尚小，由于营养不良，长得也瘦小，但已经能够看出来几分是个美人胚子，鲁安阳有三个儿子，老二、老三与林怜儿的年纪都相差不大，要是能够日后娶怜儿为妻，他们绝对算是占了大便宜了。而且，就算是不嫁自家的儿子，日后做为自已的养女，也可以用来与其他家族联姻，为鲁家的发展争取更好的条件。

只是林志宇一家虽然并不受林氏家族的重视，但是林氏家族也不可能允许他鲁安阳用一些卑劣的手段强行将差点成为家族主母的林母纳入房内，毕竟林氏家族也丢不起那个脸。而且，林父虽然已经失踪了多年，但是在青云都中多少还是有点香火情的，那些人平素里未必会伸手帮助林家，但是绝不会坐视林家孤儿寡母受到他区区鲁安阳的屈辱。

且林志宇做为独子，又是临近九年义务教育毕业，马上可以算是成年人走上社会，他的态度也是鲁安阳不得不考虑的。

所以鲁安阳很明智选择了迂回战术，所谓烈女也怕缠郎，他鲁安阳虽然年纪有些大，家里也有妻儿，还有一条腿行走不大方便，但是他可是明州银铺青云支铺的中层管事，掌控银铺一部分的放贷权力，纯论收入的话，在青云都中也是不折不扣的中层殷实人家，对于青云都中很多家境困苦的家庭来说，能够与其联姻，绝对属于高攀的。

于是鲁安阳暗地里动用自己的人脉和权力，给林家贷款续期设置障碍。然后他又自己出面做好人，帮助林家联系地下放贷者，申请条件优惠的贷款，为林家解燃眉之急，令林母对其是感激不尽。这样一来，双方间自然而然地就有了交集。

而在此之后，鲁安阳又“偶然”间帮林母解决了两件工作上的难事，进一步地博得了林母的好感，与林家走得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