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三问鸿钧

有了太始本尊分担绝大多数的天地道则，北岐便瞬间轻松了不少，开始有规则的在无尽的天地至理中找寻自己所需要的，能够帮助自身开辟无上大道的天地至理。

北岐的王虺元神立于识海中央，四周则是千千万万恍若流光长虹，但实际上，却是方圆亿万里无数生灵生活投影形成的画卷。

一点明光之中，一条巨蟒吞吐月华流浆，洗练自身肉壳。与此同时，点点阴浊煞气，演化成丝丝缕缕微乎其微的魔气，从大地深处涌流出来，与月华流浆一起，融入了巨蟒的周身百窍之中。

“魔气......”

北岐被无穷信息冲击得有些涣散的双目，微微亮起了一丝，左目因果法眼明红色的光泽大亮，看着不停吞吐月华魔气的巨蟒，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沉思之色。

一滴水珠之中，一尾血色鱬鱼驾驭风浪，将一只双翼展开足有三丈的海鸟击落，漫天纷飞的鲜血与羽毛之中，鱬鱼张开大口，贪婪的吞食着海鸟的残尸，淡淡的魔光开始浮动，在鱬鱼的双目中晕染开来。

“杀戮。”

一缕红霞之中，浑身洁白，曲线优美的丹顶鹤引颈高歌，但是忽有魔修撕开云海，万千诡秘魔光纠缠斩落，丹顶仙鹤哀泣一声，周身祥和的气息瞬间转变，洁白的身躯也被丝丝缕缕的黑红色血丝网住。

“魔化。”

黑山乌水之中，身穿鹤氅的老道正面露怒然的度化着一尊魔头，青白交织的仙光化作光羽垂落，不断融入魔头体内，净化着其体内的魔气与戾气。但是北岐能够看到，在魔头的心中，一缕生生不息的魔根仍在摇曳不断。

“不灭。”

赤金异色的双目越发明亮，穿梭不息的长虹之中，北岐心神分散成千千万万份，一一融入了无尽的生灵心中，化作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魔意，好似亘古不灭的天道一般，坐看着这些生灵修行、杀戮、攻伐、死亡。

一尊尊生灵衰败死亡，又有一尊尊生灵诞生修行，就在这重复不休的轮回之中，北岐体验着万千生灵的修行与生活，心中一个疑问却是越发的浓烈，甚至开始影响到了北岐的这次悟道之旅。

“什么是魔......”

明红色的因果法眼中万千晶弦摇摆，命运长河上水浪遮天，迷雾攒动，被北岐接连打破粉碎。总揽天机命运的长河，也无法给出让北岐满意的答复。

无数生灵的修行历程在心田掠过，有的生灵修行仙道，有的生灵修行魔道，有的生灵仙魔同修，但是这些生灵都无法告诉北岐，什么是仙，什么是魔，或者说，什么是道。

脑海中回想着自己见识过的数尊开道之人，北岐周身气息不断变换，周身暗红色的魔气轮转不休，化作一片浩瀚的汪洋，映照着北岐的面容变幻不休，阴晴不定。

在这个特殊的状态下，北岐自身的灵识被增强了无数倍，几乎近似恢弘的天道，往日里白伏魔君等人身上，不曾窥探丝毫的气息，开始一缕缕被北岐解读出来。

白伏魔君的魔道是死寂之意，是洪荒世界沉积亿万年的死亡气息，是那历经无数年而不曾腐败的庚金白骨。

真武道人的仙道是荡魔之道，是除魔卫道，刚正不阿的浩然正气，是如雷霆般铿锵的苍茫天意。

苍穹道人的仙道是凌厉剑道，是如风如雨，如电如火，如霜如雪，涵盖天象的飞仙光华。

阎巢魔君的魔道是六邪瘟篁，是风、寒、暑，是湿、燥、火，是以自身之力吞没大自然的宏大雄浑。

摩极魔君的魔道是阴阳轮转，是刚柔并济，是黑白太极中那一条游走两极的太极线，不在此岸，不在彼岸。

恢弘澎湃的仙魔道韵在北岐的体内激荡，黑白分明的光华以北岐的眉心祖窍为中心，将北岐整个人划分成了两半。

左侧北岐周身仙气盎然，面露轻笑，周身祥云袅袅，灵光穿梭，千丈方圆的青白庆云徐徐升起，其上三花绽放，五气轮转，仙音渺渺，透露出，如星辰般晶莹剔透的玲珑道心。

右侧北岐浑身魔焰蒸腾，长发散乱的在身后舞动，嘴角勾起一抹狞笑，面颊上狭长的蛇鳞浮现，幢幢斑驳不清的魔影桀笑不休，一尊恢弘浩大的魔神法相矗立在右侧北岐身后，露出一道猩红如血的无上魔种。

激荡的仙魔气息越发狂暴，几乎就要将北岐撕成两半，只不过在北岐的祖庭之上，源自太始本尊的玄妙祖炁强势压下，将仙魔气息完美的禁锢在北岐的身体两侧，暂时镇住了北岐即将崩溃的身躯。

就在北岐身受仙魔道韵困扰之际，天魔山上，正以自身魔道腐化深蓝巨龙的罗睺面露讶然之色，一双好似黑洞般深邃的魔瞳轻轻闪烁，好似跨越了无量的虚空，看到了此时几乎要被撕裂的北岐。

“想不到此子真的能够在这次机缘中开辟一道，虽然我也不能告诉你什么是魔道，但是看在你入我魔道的份上，我却能将我的魔道告诉你。”

双目中浩瀚魔光一闪而逝，北岐体内修行小成的黑渊森海书开始自行运转，一尊身形模糊，但是气机却宏大至极，好似要包罗天地的魔道法相缓缓凝聚，取代了北岐自身凝练的魔神法相。

然而就在同一时刻，北岐左侧身躯的后方，缕缕盎然紫气徘徊，一朵硕大的青白莲花袅袅浮现，朵朵莲花绽放开来，其内一尊面容淡然，须发皆白，头挽道髻的老道安然的端坐在莲花宝座之上，对着北岐右侧身后的魔道法相微微一笑。

“鸿钧！”

天魔山上，罗睺双眉微皱，元神之力灌注进魔道法相体内，也将其化作了一尊脚踏漆黑莲花，腰缠长刀，面容冷峻，长发披肩的元神化身。

“传道洪荒，道德有功，入道有行，功行满足，身返八十一阳，魂返三清虚无自然之界，举形升虚，与造物同参，经万古而不朽，功成于三乘之中，迹超乎三乘之外，不为法拘，不为道泥......”

鸿钧流转着无穷道韵的双眸淡淡的看着身前的北岐，一句句充满了大道韵律的箴言从其口中传出，化作了点点紫光熠熠的仙光，融入了北岐的左侧身躯，缓缓向着右侧的魔道碾压而去。

眉头一皱，罗睺腰间魔刀轻颤，周身魔焰熊熊燃烧，口中也传出了一句句深邃幽暗的魔道箴言。

“清灵为仙，阴浊为魔。不安是魔、愤怒是魔、贪心是魔、焦躁是魔，众生无有能清净者，心神收束，斩尽烦恼，以己心代天心，如天如地，我主天地，唯我独尊，当世莫能敌......”

仙魔二道之祖，以北岐的身躯为战场，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论道。而处于战场的中心，北岐心神中被鸿钧罗睺二人的大道理念所占据，除了最后紧守的本心，几乎就要化作鸿钧与罗睺二人的傀儡。

而在北岐的识海深处，太始本尊也在此时悄然降临元神化身。玄妙祖炁化作一缕银灰色的道光护住北岐最后的意志，神识紧盯着鸿钧罗睺二人显化的元神化身，开始逆向推演这道祖魔祖的根本大道！

随着，道祖鸿钧与魔祖罗睺论道的气息越发蓬勃，北岐最后的一点意志在一个时间点上，轰然爆发，绽放出一抹纯正无暇，好似天地初始光明一般的煌煌道光！

澎湃至极的北溟道炁自北岐的体内涌动出来，六道绝世杀伐的北溟剑章游走在北岐周身，强势无比的，将连接在身上的仙魔道光全部斩断，重新获得了自己身躯的掌控权。

赤金异色的眼瞳中，映照着与往日完全不同的色彩，幽暗深邃，却又蓬勃盎然，丝丝缕缕的精纯魔气游走，好似孕育着万千生灵的北溟海一般，汹涌澎湃，随着北岐的心意涌动起落。

道祖鸿钧看着北岐双目中的浩瀚魔气，心中轻叹一声，脚下的硕大莲花微微震荡，隐约之中，虚幻了数分。反观魔祖罗睺这边，白玉般的面容上一抹笑意浮现，罗睺轻瞥了身边的鸿钧一眼，嘴角略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北岐双目注视着面容不见丝毫变化的仙魔二祖，一步踏出，来到了魔祖罗睺的元神化身前方，俯身拜倒：“北岐多谢魔祖之助。”

“不必了，你能够成功开辟自身魔道，也是为我魔道增添了一份气运，是本尊应该谢谢你。”

转身避过了北岐的拜谢，魔祖罗睺冷峻的面容在此时也有了一丝笑意，身形一步踏出，走到了鸿钧化身身后，腰间魔刃微微出鞘，隐约之中，堵住了鸿钧化身的后路。

北岐看着罗睺的动作，不置可否，身形上前一步，站在了鸿钧化身的正前方：“众生心中烦恼杀意、七情六欲便是魔念魔根，敢问道祖，可能消除众生心中魔念。”

看着身前气机愈发凌厉深沉的北岐，鸿钧口中轻叹了一口，缓缓摇了摇头：“贫道不能。”

面上一抹笑意陡然浮现，在鸿钧回答不能的这一刻，北岐双目中暗红色的魔光变得越发的晶莹璀璨，好似得到了自己一直追寻的答案，身上的气机也骤然突破了金仙境界的桎梏，晋升到太乙境界！

“敢问道祖，可能消除我心中的魔念。”

“贫道不能。”

口中又是一叹，在魔祖罗睺的轻笑声中，鸿钧缓缓摇头，略带惋惜的看着身前神情激昂的北岐。

周身气机又是膨胀一番，北岐身后无尽的暗红色瀚海缓缓浮现，海浪滔天，潮汐涌动，无尽的生灵神魔矗立在汪洋之上，随着北岐的心意上下起伏，随波逐流。

北岐识海之中，无法言说、无可名状的恢弘天道**降临，好似万色相合的璀璨轮盘缓缓转动，一道纯净无暇，好似天光霓虹一般的天道本源降临，将北岐的身躯各处全部笼罩。

诸多穴窍鼓动，血肉筋膜开始膨胀，这道天道本源之力刚刚出现了一瞬间，便被北岐的神圣之体吞噬了一半。

而在北岐的识海深处，来自太始本尊的玄妙祖炁，在天道本源降临的瞬间猛然一颤，银灰色的光辉在瞬间化作了一尊混沌龙鳌，龙口大张，吞噬了十分之一的天道本源之力。

北岐识海深处发生的事情，外面的鸿钧与罗睺并没有察觉。略微涣散的双目微微凝实，北岐看着对面口中轻叹的鸿钧，开口道出了最后一问。

“敢问道祖，可能消除自身心中的魔念！”

一声雷霆炸响，映照出了道祖鸿钧苍老的面容，脚下的青白莲花轰然崩溃，远在玉京山的鸿钧本尊收回了自己的元神化身，看着北岐所在的虚空方位，面色晦暗，嘴角一缕鲜血缓缓滴落。

“又有一尊魔君，要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