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携手出门去,踏月取头来
这一天张乾和王婉都没有出门,除了一日三餐外,都各在自己的房间中凝神调息练气,将身体和精神都调整到最巅峰的状态。
入夜之后,当一轮月圆移转至中天徘徊,张乾起身出门到了巷中,另一边的王婉也在同一时间开门出来。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施展身法纵掠而起,一路在金陵城内鳞次栉比的建筑顶端借力飞腾,霎时已经到了城外。
因为郑修是主动交出权力官职,隆兴帝也未曾过于煎迫,准许他保留了为官数十年搜刮的泼天财富。而郑修失去权位之后也没有了别的指望,一心只想着暗度晚年。他在金陵城内虽然有多处豪阔宅邸,却又厌弃城内嘈杂,平日都居住在城郊一处清幽的山庄别业纳福。
王婉心切家仇且曾两次行刺,早将郑修居处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熟门熟路地引着张乾来到那座建于青山绿水之间,恍若世外桃源的雅致庄园。
前两次王婉孤身行刺都是从旁侧潜入,这一次却是与张乾一起,踏着满地皎洁如银的月色径直走向庄园的正门,没有丝毫隐藏行迹的意思。
不过他们还准备在金陵生活一段时间,又没有株连无辜屠灭所有活口的打算,便都用一张青巾遮住半截面孔。
“来者何人!”
距离大门尚远,早有守门的护卫看到两人声音而厉声喝问。
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郑修恰恰是一生做了太多亏心事,因此在家中养了许多高手护卫,后来又托了门路将自幼即显露不凡资质的儿子郑珺送入栖霞寺修行。前段时间王婉两次行刺,令郑修心中更加不安,于是家中的守卫也安排得愈发森严。
张乾脚步不停地携王婉继续前行,哈哈一笑道:“债主上门,无关人等速速回避,以免误伤!”
“来的是对头,放箭!”
随着一人的呼喝,对面一阵弓弦乱鸣,一蓬箭雨破空而至。
“果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郑修家中竟私藏了这么多弓箭!”
张乾心中闪念之间,抬手用食指望空一指,那些箭矢立时定在空中又簌簌坠地。不等对方射出第二轮箭矢,他身形如风一掠而至,举起蒲扇大小的手掌,似缓实急地在这十多名护卫的脑门上各拍了一掌。
那些护卫中不乏高手,却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掌拍下而无从招架闪避,然后便是身躯一震双目翻白仰面摔倒。
张乾掌上留了余地,只是将这些人打晕而未伤及他们的性命。当然,事后他们醒来应该免不了会有些头晕恶心的症状,这也属于脑震荡的正常反应。
他抬腿一脚将两扇大门踹得脱离门框向内飞出数丈,轰然砸落在地上,回身招手唤王婉上前,并肩向庄园内走去。
如此声势自然早已惊动了里面的人,在惊叫呼喝声中,又有不少护卫提刀掣剑上前来阻拦两人。
张乾仍只用那化繁为简、大巧若拙的“拍脑门”招式,一掌一个将所有出手之人放翻在地。
两人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穿宅过院直奔庄园后方。蓦然间有一道赤红光华带着灼灼热浪破空而来,直取打地鼠般不断拍人脑门的张乾。
王婉心念一动,“铸雪剑”铿然出鞘化作一道白练迎上,在空中与那道赤红纠缠追逐,斗成一团。
一个年在二十岁上下、相貌英俊的锦衣青年从对面厅堂内缓步行处,一面用右手食中二指捏成剑诀遥控指挥与王婉斗剑,一面杀气凛然地喝道:“姑娘究竟与家父有何仇怨,竟至三番五次前来行刺?”
王婉对旁人依旧是一贯的清冷态度,何况眼前的又是仇人之子,语调中便平添了一丝冰寒:“杀父之仇,灭族之恨,自是不死不休!”
听得出对方平静话语中蕴含的刻骨恨意,郑珺的气势不免消减几分,空中的飞剑也稍稍落了下风。
他本性颇不肖其父,又是自幼离了父亲到栖霞寺修行,故此为人虽有些孤傲,却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自从出师回到家中,郑珺也隐隐约约听说了父亲的一些行事为人,心中虽多有不满和纠结,但身为人子也不便指责父亲,只能盼着父亲此次去职之后安安分分修心养性,若能多做些善事弥补当年过错则更好。
只可惜老天爷似乎并不想给他父亲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竟送来一个练成飞剑的仇人连番行刺。若非他同样修成剑术,上次又请来同门中交情最好的一位师兄助拳,只恐父亲早被这女子取走首级。
这一次对方同样邀了帮手,分明已是志在必得,他便是心有愧疚,也绝无任由父亲以命偿罪的道理。
想到此处,郑珺猛地将压根咬紧,一口赤色长剑上的火光陡然暴涨,栖霞寺秘传“逐日剑法”杀招迭出,眼看便要将局面扳回来。
张乾在一旁看得清楚,这郑珺果然不是庸手,以王婉如今的实力,若要胜过对方最少也要三五百招。此番上门为的是寻仇杀人,却容不得如此拖延,当时以手按刀做出了出手的姿态。
“南无阿弥陀佛,施主不可造次!”
随着一声佛号,一个灰袍僧人凭空出现在张乾的身前,怀中抱着的一口无鞘赤色长剑透出炽热剑气,更有一丝玄妙气机隐隐锁定了张乾,似乎只要他再跨前一步,那剑便要从僧人怀中飞起发动最凶猛的攻击。
张乾看着僧人有三十来岁年纪,双眉斜飞如剑,二目闪烁凝寒,身上的凌厉气势像快意恩仇的江湖人远远多过向慈悲为怀的出家人。
“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他淡然发问,其实却早知这庄园中还有一个高手,方才摆出的姿态正是为了引此人现身。
僧人合掌施礼道:“贫僧乃栖霞寺空海禅师座下第二弟子,法号悟非。”
张乾手按腰间“无间刀”的刀柄道:“悟非大师既在空门,怎不明因果循环之理?郑修早年种下无数恶因,今日正当恶果临头,岂是人力可以干涉?”
悟非哂道:“施主此言实属狡辩,所谓因果循环自有天数命运,郑老居士便有恶果,也轮不到你等越俎代庖。听贫僧一句良言,你二人速速退去,我兄弟二人也不以为甚。若仍执迷不如,只恐噬脐无及!”
张乾摇头叹道:“看来道理确是说不通,那某便只好用刀子说话了!”
话音未落,一道灿烂刀光已从腰间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