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飞来横醋
张乾带着满肚子欲求不满的无奈,招手收回了空中的“无间刀”,从大树后转出来,干笑两声拱手道:“王姑娘严重,是张某不合造次,撞见姑娘在此练剑。却不知姑娘如何知道来的是在下?”
王婉神色依旧清冷,连话语中也透出丝丝寒意:“我虽未见到张老板的人,却识得张老板的刀法。那日在张老板招牌上的几个字中窥得几分玄妙,至今记忆犹新。”
“原来如此,王姑娘好眼力,张某佩服。”张乾恍然,随即环顾四周道,“这便是王姑娘选定了修行之地吗?张某便中离此不远的一座山峰上修行,今后大家若有闲暇,倒是可以如方才般略做切磋。”
“可以。”
“哈,张某也知此言有些唐突,王姑娘便当我……你方才说什么?”
张乾上一句话才出口便知自己是异想天开,自己通过刚刚那一场比试得了不少好处便该知足,还想人家姑娘做自己长期的“陪练”,实不免有得寸进尺之嫌。因此对方这言简意赅回答的两个字虽听在耳中,却根本未经大脑。
“我说,可以。”
王婉语调没有丝毫波动地强调一遍,而后更极难得地解释了几句,“近来我修炼剑术已臻瓶颈,虽隐隐感应到驭使的剑招中尚有漏洞,但自己百般演练也无法找出,更谈不到弥补。方才交手片刻,我见你刀法虽还有几分滞涩,却是极善寻敌漏洞破绽。你我定期切磋一场,于彼此皆大有裨益,我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张乾怔了半晌方回过神来,郑重地拱手向王婉再施一礼道:“如此便多谢王姑娘成全!”
尽管对方说此事对双方皆有裨益,但张乾心中清楚究竟是自己的收获会更大一些。毕竟依方才交手的感觉判断,王婉的剑法当是师门传承,本就是千锤百炼接近完善,其所欠缺的只是自身的领悟和运用;而自己的刀法全是自己研创,本身便还存在不少问题。
这等切磋也用不到每日都来一次,总要给彼此一段将切磋中所得成果消化吸收的时间。二人在商议之后,遂定下每隔三日做一次切磋的约会。
随后他们便一起返回了金陵城内,各自回家安歇。
自即日起,张乾每晚仍按时到钟山练气悟刀。每隔三日,便去寻王婉做一场刀剑之会。
王婉修为同样到了人仙之境,又拥有完整的师门传承,论及实力应当还要胜过张乾一线。
但她似是极少与人交手的经验,在这方面又远远逊色于前世今生加起来已是身经百战的张乾。
如此综合衡量,两人却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交手几次彼此心中都有了底后,便渐渐地放开手脚全力施为,每一场都打得酣畅淋漓,各自对刀法剑术的理解随之突飞猛进。
到后来彼此相熟之后,每次切磋之余,两人也会在口头上做些理论方面的交流。
虽然他们还不至于将本身修行的根本法门泄露给对方,但各自在修行方面的许多经验窍门,触类旁通的许多支脉杂学,都毫不保留地拿了出来供对方参考。
在这方面,张乾深受过前世那信息爆炸时代的浸染熏陶,又曾遍览无数丹经道书,占得“新”“博”二字;王婉曾得名师教导传授,占得“专”“精”二字。这一番交流的收获同样不小,且融会贯通之后又能反哺各自刀法剑术。
如此日复一日,转眼已是冬尽春来,过了半年多光景。
两人夜间在山中修行切磋,白天则如寻常市井小民一般,各自在金陵城中为生计而奔忙。
说起来张乾总算有一门精湛的屠宰手艺在身,这几年也颇有些积蓄,日子过得倒还滋润。
而王婉的灵性似乎完全落在了修行上,赖以为生的刺绣手艺毫无出彩之处,要卖出去自然不大容易。再加上她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母亲需要奉养,生活便常常捉襟见肘。
张乾和王婉已经算是朋友,朋友之间却该有通财之谊,他自然要想办法来帮一帮这对母女。
只是有了这些日子的交往,张乾深知王婉禀性高洁,纵使已经认可了自己这个以刀剑论交的朋友,也不会轻易接受自己的馈赠。话又说回来,若王婉不是如此性情,凭她这一身本领,要弄些钱财实是再容易不过,哪还用自己来替她操这份心。
张乾究竟已经活过一世,又有过遍游天下的阅历,在人情世故上考虑得颇为周全。
他并没有知会王婉,却直接登门拜访了王婉的母亲王氏,说自己一个单身汉居住,旁的倒还罢了,只是一日三餐总弄得一塌糊涂,想请王家母女在做饭的时候顺便多做一份。而且许诺说王家母女既然出了力,每日的食材便由自己负责张罗。
王氏能生养出王婉这般一个女儿,自也不是什么寻常妇人,虽是容颜憔悴衰老,但举手投足、言谈举止都颇有法度,显示出绝非小门小户出身。
听了张乾的一番话,她稍一转念便知道这年不满二十的年轻人是有心周济自己母女,同时又要周全自己母女的颜面,心中自是大为感动,当时便点头答应下来。
王氏之所以应下此事还有另一层考虑:女儿平日里除了自己外对旁人皆不假辞色,但近日进出院门偶与张乾相见时,在对方打了招呼后,竟也都会颔首回应一二,显然看待他有些与众不同。
若说早年,她是定然不会考虑女儿会与一个屠户有甚瓜葛,但如今自家已衰败至此,招这样一个女婿也算终身有靠。
此后,张乾每天都会将不少粮油菜肉之类食材送到王家,有时又顺手帮忙做些粗笨活计;而王家母女做好饭菜后,也都会送一份给张乾,有时也会将张乾穿过的衣服拿去缝补浆洗。久而久之,两家人却过得越来越像一家。
如此一来,却将旁边住着的书生顾宇气个半死。
对于王婉这绝色美女,顾宇是早就生出好逑之意。看到她们母女生活窘迫,他也曾经拿着些财物上门,试图打动美人芳心。
但王婉每次都将其拒之门外,若顾宇有心纠缠,她只消冷冷地瞥去一眼,立时便教其股战心寒败退下去。
顾宇怎都想不通王婉如此美人,为何会对风流潇洒又文采出众的自己不屑一顾,而对一个杀猪卖肉的粗鄙屠户青眼有加。一面挖空心思地想着如何亲近美人,一面处处表现出对张乾的鄙薄轻蔑之意。
张乾自问与王婉尚只算修行路上的知己,并未涉及儿女之私。再说便当真有了些什么,也轮不到这穷酸书生来吃这口飞醋。看顾宇一见自己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那是定然不会委屈自己惯这厮的毛病。
一次顾宇终于当面口出不逊时,他当即一手将其按在墙上,又一拳将其头颅旁边的墙壁砸出一个比头颅还大的窟窿,让其真正认识到拳头硬过骨头的道理,从此看到自己便绕路而行。
这一天晚上,又到了两人三日一次的切磋之期。张乾结束了自己的修行后赶来王婉的修行之地,却并未看到佳人身影。
以往因为要服侍老母入睡,王婉总是比张乾晚出城一个时辰,但等张乾自己修行两个时辰后赶来,她是定然已经在此等候,今晚尚是首次爽约。
张乾有些心神不宁地等候了半个时辰,正想着回城往王婉家中问一问是否有事发生,便看到一条熟悉的窈窕身影掠空而至落在自己面前,却是素衣染血、面如金纸,分明已受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