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家有贤妻,夫无横事
王兴一路小跑着来到那间酒馆,气喘吁吁地一头便闯了进去。
片刻之后,王家的那两名亲兵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满脸的愤怒大步闯出,头也不回地向张乾家走去。
王兴一脸焦急地追在后面,嘴里连声喊着:“两位大哥不可莽撞!”目中却显出欣喜兴奋之色。
他在后面眼看着那两名亲兵来到张乾门前,一左一右齐齐出脚,轰然大响中将两扇门板踹得脱离门框飞向院内,两个人则紧随其后闯进院中,口中喝骂道:“那藐视我家将军的贼厮,给爷们滚出来领打!”
王生的这些亲兵都曾在疆场随他出生入死,素来将其敬若天神,口中也一直习惯如在军中时唤他的作“将军”。
王兴看到这两个粗鲁军汉果然一言不合便打入门去,丝毫不给对方分辩解说的机会,脸上奸计得逞的兴奋之色再也掩饰不住,冷哼一声自语道:“姓张的小子,既然你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便须怪不得我……”
一语未毕,眼前忽地一暗,只看到两团巨大黑影一前一后从洞开的院门中飞出,重重地撞在他的身上,齐齐地跌作滚地葫芦。
摔倒在地的王兴只觉全身都痛,也不知断了几根骨头未曾,看着同样狼狈摔在身边的两名亲兵,惊愕万分地问道:“两位大哥,你们这是怎地?”
那两人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顺便也将王兴拖了起来,其中一人低声道:“姓张的贼厮是个硬点子,咱兄弟一个照面便吃了大亏。但这事不能算完,咱们立即回府禀明将军,叫齐了兄弟一起来找场子!”
他本是边境上的悍匪出身,后来被王生收服投身军伍,如今在羞怒之下,早年说惯的黑话又冒了出来。
王兴脸色一变,忙道:“且慢,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两位大哥可到那酒馆中稍等……”
另一人不耐烦地道:“有什么事情能比咱们兄弟丢了人更要紧,先回府见将军再说!”
说罢,两人不由分说地一左一右架起王兴,一溜烟地奔回了王家。
三人来到前厅,正看到王生与刘氏正在叙话。身边除了丫鬟绿漓,还有管家王业和亲兵统领高翔。
看到他们满身尘土的狼狈之态,王生先看了妻子一眼,然后皱眉问道:“发生何事,你们怎弄成这般模样?”
其中一名亲兵抢着开口道:“将军……”
王生眉头皱得更紧,喝道:“此处哪有将军?我已说过多少次了,怎么总不长记性!”
那亲兵被他喝得一缩脖子,忙改口道:“县尉大人,今日咱们奉命去拿姓张的屠户家购买狼皮,岂知那贼厮欺人太甚,不仅恶意抬高售价,更对大人你出言不逊。咱们兄弟两个气不过要教训他一顿,却被他抬手便放到了,还请将……请大人为咱们做主!”
他这番话说得却是理直气壮。早年随王生在军营中,他们这些悍卒骄兵一旦与人起了纷争,王生这做将军的从来都是第一个站出来为他们撑腰。至于自己这边是否占理,那也要等打完之后再做分说。
王生闻得此言果然便有了怒色,右手在座椅扶手上重重一拍便要起身。
一旁的刘氏见状,当即轻轻咳嗽了一声。
听得这一声咳嗽,王生便又在椅子上坐下,略一沉吟后问道:“那张屠户如何抬价又出言不逊,你可是耳闻目睹?”
见王生发此一问,缩在两名亲兵后面的王兴面色立时大变。
那亲兵却老老实实地道:“咱们却是不曾亲见,先前咱们两人在外面吃酒,只是王管事一人去那贼厮家里,这些事情都是听王管事说的……不过咱们被那贼厮殴打却是亲身经历,半点不假!”
王生审视的目光落在王兴身上,看着他额头有汗水渗出,心中便有了几分明白,但还是开口询问道:“王兴,事情果真如此吗?”
事到临头,王兴也只能咬牙死撑,哭丧着脸道:“小人绝不敢欺瞒老爷,事情确是如此!”
王生的声音中透出些冷意:“既然如此,稍后我自有分处。此事先放在一旁,我拿给你的银两可在身边,你立即交还夫人保管罢!”
“这……”王兴面如土色,支支吾吾道,“那银两……小人……”
“混账东西!”王生陡然瞋目喝骂,征战沙场磨炼出的杀气稍稍泄露一些,骇得王兴如一摊烂泥瘫倒在地,“你以为自己做的好事无人知晓吗?管家——”
一旁的管家王业上前几步,向王兴冷笑道:“王兴,年前你在福临巷勾搭了一个半掩门的女人,几个月来已在那里花了上百两银子。你自家当然没有这些钱,便从府里公用中挪移贪污。此次老爷给你的银子,应该也是送到那里了罢!”
“老爷开恩!夫人开恩!”
王兴见事情遮掩不住,在地上连连叩头乞饶。
王生平息了怒气,摇头叹道:“念你也是王氏族人,我不会过分苛责于你。只是我家中容不得你这等鬼祟之辈,稍后会有人带你取回那些银两,然后你便去自谋生路,不得再踏入我家门半步!”
那亲兵统领高翔向外面招手,立时又有两名亲兵进来,左右挟了仍满口告饶的王兴往外走去。
王生又看向那两名亲兵,冷然道:“你们两个怕是太平日子过久了,竟然在接了我的命令之后,将差事推于他人而自去饮酒。若在军中,该当何罪?”
两人急忙单膝跪地,向上拱手道:“属下等治罪,任凭将军处罚!”
王生喝道:“高翔,这两人怠慢我号令,带下去每人杖责二十,由你亲自施刑,不得徇私!”
体魄雄伟过人的高翔铁青着一张脸站出来,拱手道:“将军放心,属下定叫这两个贼厮半月趴不起床!”
等到高翔带着那愁眉苦脸的两人出了门,王生向妻子拱手道:“佩蓉,这一次却是全赖你明察秋毫,否则为夫定要被王兴欺瞒。若当真受了他的挑拨去为难那张乾,难免要留人话柄。”
刘氏嫣然而笑,问道:“事已如此,夫君可还要买那狼皮?”
“当然要买!”王生大笑道,“佩蓉你是否有兴致陪为夫的亲自走一趟。说起来我那两个属下虽不成材,却也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精锐。两人在那据说只有十七岁的小屠户手下竟撑不过一招,却令为夫对他有些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