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兔起鹘落
冲和微微皱眉:“血海罗刹和蛊神都在血衣教总坛之中,道友若是冒然对血海罗刹出手,极易惊动蛊神,届时我等可不好退去。”
蛊神借助南荒地利,有众生愿力加身,能发挥出地仙实力,冲和自觉只能挡住其片刻,若是王珝对此并无应对,这次行动便太过大意了,还不如就此退去。
“道友放心。”王珝手指在虚空中划过,“道友可曾听说过两界分割符?”
“可是那种能暂时分割两界,使交手余波无法外泄的秘宝?”冲和脸上露出惊色,“这类秘宝我确有耳闻,如素女道的‘两仪分界帕’便是,但其只能限制外景级数的战斗。至于能干涉法身之战的,老道也只是在宗门传承下来的典籍之中看到过。”
“贫道有一秘宝,能暂时制造出类似环境,足以维持一场战斗。”王珝扣住袖中紫木如意,“稍后我潜入其中,道友在此帮我掠阵即可。”
冲和微微点头,脸上带上了灵宝天尊的面具,声音清越而沉稳:“道友放心,若事有不谐,老道会设法引开蛊神。”
在有地仙战力的蛊神面前,纵然是有“灵宝天尊”和“初阳真仙”两重身份的冲和也不敢说自己定能战而胜之,只能尽力为王珝创造逃脱的机会。
“如此便好。”王珝轻笑一声,整个人显得空空荡荡,似乎只是一个虚影一般,轻而易举地进入了血衣教山门大阵,如入无人之境,沉入了山脉地底之中。
冲和道人见到这幅情形,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喃喃道:“传说特征,难怪有这份底气。凭借地仙实力和分割两界的宝物,静川道友足以把血海罗刹强行拉入另一方天地与其交战。只是血海罗刹消失后气息的空白又如何处理?稍有不慎,便会引起蛊神异动啊!”
心中沉思,冲和抚了抚腰间的长剑,其上“青萍”二字闪过一丝锋芒。
......
神魔世界,一方巍峨城池之中,余元正与一个中年美妇言笑晏晏。
这美妇虽然衣着华贵,面相雍容,如同富贵人家的当家大妇一般,但身上气息强横,隐隐间似与某位存在相连,显然不是表面那般简单。
妇人轻笑一声,为余元斟起一杯清茗,感谢道:“多亏了余先生帮忙,我们才能彻底击溃那群清应神君的信徒,将我家娘娘神名传遍天下,彻底占据财神之位,能得帝君的封号。”
俊美如女子的脸上挂着不羁的笑容,余元摆摆手道:“我也是与那些清应神君的信徒有些私仇,这才与你等合作,如今那清应神君的信仰彻底被断绝,我也该安心回山修行了。”
美妇眼中闪过一道诧异:“余先生实力强横,能与二品强者争锋,竟然还在山中苦修,怎能耐得住山中寂寞?先生若是愿意出世,不论是投靠一方势力还是自立山门,我等都愿意鼎力相助!”
当然,若是干脆加入自家那是最好,如果不行,那也要与这位余先生打好关系,毕竟天下一品强者也不过寥寥几位,二品强者足以称之为凡世巅峰了,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尊重与欢迎。
余元微微摇头:“裴夫人不必多言,如今凡尘因果已了,我自然是要回山静修,以求能上窥神魔之境,就如当世朝廷的那位太祖一般。此乃我之夙愿,夫人不必再提。”
裴夫人面上显出了然神色,于是再不提起类似言论,只是和余元随口说些世间趣事。
未几,余元出言告辞,客气地拒绝了裴夫人的远送,晃晃悠悠地出了已经更名为“福禄弘财帝君”的女财神的神庙,向着城外走去。
出了城门,余元突然眉头一挑,自言自语道:“竟然还有这种好事,难道本尊终于良心发现,愿意给我送些福利了?”
......
山底空洞之中,血海起伏汹涌,血海罗刹端坐红莲之上,背后幽幽暗暗,似乎贯通了一方天地,但却难以显化出来,模糊不清。
他穿着赤袍,面容苍白但不显病弱,双眼内仿佛藏着一片血海,令人望之而沉沦。
未几,血海罗刹背后幽暗天地消失,轻吐口气,低声道:“还是不行,光靠那一族的秘法根本无法直接沟通点化他我,只得徐徐图之,等那件事物到手再说。”
他突地冷笑一声:“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他我投影,并在那方天地埋下几颗钉子,却被一群小老鼠给毁掉了,等我查出那几只小老鼠的真实身份,嘿,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似乎对于那群搅乱他沟通他我的神秘人有了些许猜测,锁定了目标。
“只可惜,你没机会了。”忽然,一声轻叹传来,打断了血海罗刹思绪。
“什么人!”未曾多想,血海罗刹握住腰间薄如蝉翼的短刀,连人带刀化作一道赤色厉芒,射向声音传来方向。
血海罗刹身合天仙级数的化血神刀,速度较之雷霆还要更为迅捷,转眼便至方才人声传来之地。但不待他寻觅来者踪痕,只见眼前一柄紫木如意悠然落下,在空中划开出一道深邃裂隙,其后似乎另有一方天地。
血海罗刹心下大骇,但他尚未作出反应,便觉背后有无穷大力袭来,迫使他投入那不知去往何地的虚空门户之中。
......
山顶神庙之中,供奉着一尊邪异而又神圣的雕像,这尊雕像如同万千虫豸的集合,体有甲壳,背有翅翼,有须有尾,周身上下节肢密密麻麻,形状不同颜色各异,但就是没有任何人类特征,令人敬畏。
在雕像周围,赤青黄白黑各色愿力光点不断自虚空中显化,接着又消失不见,似乎去往了一方神秘的国度。
忽然,雕像之上亮起诡异光芒,如同蚊虫振翅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血海罗刹的气息怎地突然消失了?他去了哪里?”
高空之上的白云中,冲和道人吐了口气,轻轻伸手,握住腰间长剑,似乎会随时出剑,与蛊神相战。
忽然,山底血海之中一道诡异血腥,如同九幽邪魔的气息发散出来,与先前相比似乎有了些细微的改变。
神庙之中的神像不由颤动了下,旋即安稳下来:“他功行有所进步了?难怪。”
嗡嗡作响的声音就此平息,神像上的毫光也消失不见,只有那些愿力光点一如往常,继续在虚空中不断浮现又消失。
云中的冲和道人微微皱眉,但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眉头松开,手也从剑柄上离去。
......
噗!
一声轻响,血海罗刹只觉自己穿过了一层水幕,面前天地景色大变,入眼尽是汪洋一片,几座高耸入云的剑峰矗立于海面之上,其上赤霞开遍,似火如云。
“天地法理有变,这不是真实界风物,难道我到了另一方天地?”
血海罗刹脑中念头刚刚转动,便听闻空中有神歌奏起,天幕之上显化出一株宝树虚影,其上清气缭绕,星河倒挂,如瀑布般从树上枝叶中飞泻而下。
树下,一尊碧色衣袍的男子安座,膝上横放一张瑶琴,身边搁着一柄无鞘古拙长剑,正抬眼看向自己。
“其他天地的隐秘法身?”血海罗刹眼中血海翻滚不休,手中化血神刀鲜红欲滴。
树下男子微微一笑:“血海罗刹道友,贫道玉音,在此恭候多时了。”
血海罗刹闻言不语,身体忽地崩散,化作无数血影,向着四面八方退走,竟是无了与其相争的心思。
眼见得这名神秘法身竟然认识自己,再加上对于周围环境并不熟悉,血海罗刹自然知晓这是落入了他人陷阱之中,定有无穷后手在等着自己,于是二话不说,当即暴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玉音见状轻笑,随手在瑶琴之上抹了一道,一声低沉松旷的琴声响起,似乎勾动了整方天地,有碧落空歌激越而发,其音若海潮,似雷震,如钟波,类鲸吼,琴声所至,空中血影尽皆破灭,污秽血腥的气息驱散一空。
血影全消,薄薄的化血神刀噗通一声落入水面,向着海底沉去。
玉音好笑地摇了摇头,不去管它,转而继续弹起琴来,琴声如大海浩淼,先是万里无波,恍惚间又有远处潮水缓缓推近,渐近渐快,其后洪涛汹涌,白浪连山。
潮中鱼跃鲸浮,海上风啸鸥飞,又有水妖海怪,群魔弄潮,冰山飘至,海滚如沸,极尽变幻之能事,而潮退后水平如镜,海底却又是暗流湍急,于无声处隐伏凶险。
“你若是逃窜至九地之下,借助天地开辟时残留的冥河血海,或可再挣扎一阵。”玉音道人一曲奏罢,面露惋惜,“怎地就逃到陵阳道友那里去了呢?唉,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
......
真实界,南荒,血衣教总坛,山底血海之中。
王珝身影从空中浮现,接住掉落的紫木如意,再次轻轻一划,贯通了两方天地,显露出一方幽幽暗暗的混沌门户,一道血线自其中飞出,落在血海莲台之上。
血光散去,露出余元俊美妖异的面容,他周身气息发散,糊弄住蛊神感官,而后看着王珝嘿嘿一笑:“自今日起,我就是血海罗刹了!”
王珝轻轻点头:“我以如意之力,将血海罗刹送往水界之中,有玉音、陵阳二位道友联手,他定然再无逃脱可能,待其被制服后,你便尝试将他吞噬,以此进行伪装。”
“没问题,”余元侧躺在血莲之上,毫无法身高人气质,“我对于他的血海大道,早有窥视之心了,而且他那把化血神刀还能沟通九幽血魔,更令人眼馋。”
“有你在此,想必蛊神也发觉不了什么。不过血衣教身为邪魔九道之一,教中弟子作恶多端,令人发指。为防因果缠身,你还是少掺和血衣教中事务,或者将那些渣滓尽数清理干净。”
“有蛊神在侧,我不好有太大动静,但此事我亦有打算,会逐步安排。”余元点点头,忽然手一抖,一枚散发着隽永禅意的舍利子出现在手上,“此物我已经用不着了,便交于你处置吧!”
王珝眼神一眯,默默于心中审查余元意识,见其心思纯净,毫无入魔迹象,思虑一阵,方才接过法海雷音的舍利:“那‘魔祖’人格被你制服了?”
“那人格本就无自我意识,被我轻松逼入红袖刀中,为其更添一份天魔之道的威能。”余元脸上露出得意笑容,“再加上我对那舍利子也有所体悟,佛魔一体,自此以后再无大碍。”
王珝头顶庆云一放即收,随手将舍利投入其中,以水行的包容同化之能将其默默炼化,同时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在此好生修行,我且去了。”
“去吧去吧!”余元挥挥手,“有我在这看着,邪魔九道有什么动作第一时间告诉你,翻不出什么风浪。”
目送王珝离开,余元忽地精神一震,想起一件事来:“我记得血海罗刹为着永生谷之事,常年在此留有一尊化身。为了防止事情泄露,我却是得过去一趟,将手尾处理干净,顺便承接其人因果。”
余元思量一阵,身形突地蠕动,一道身影从身中分离出来,端坐血莲之上,与余元本身毫无二致。
“你替我在此坐镇,事了之后我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