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绝境

更新时间:2008-07-31

红‘色’光幕顿时一阵颤抖,半空中的鬼王和魔教其他黑衣人,包括被困的奇兽夔牛,几乎同时转过头望来。

红光闪过,田灵儿吃了一惊,却见那暗红‘色’的铁锥周围红光‘乱’颤,但其本身却在红光保护之下,纹丝不动。

片刻间周围之人都已经反应了过来,魔教中黑衣人纷纷冲来,田灵儿脸‘色’煞白,微微喘息,正焦急时刻,忽然眼前一亮,双手一挥,琥珀朱绫赫然钻入地下。

半空之中,鬼王脸‘色’登时大变,一跺脚怒道∶小丫头不知死活,坏我大事!

只见他身影一闪再闪,迅猛无匹地扑了下来,但也就在这个时候,远方尖锐啸声此起彼伏,刹那间无数光芒亮起,竟是正道众人与魔教的大队人马都到了此处,杀杀停停,最‘激’烈的便是苍松道人对百毒子、田不易对端木老祖,而苏茹此刻却以一敌二,挡住了受伤的吸血老妖和当日死灵渊下的那个年轻高手林锋。

至於其他的人,诸如天音寺的僧人和焚香谷‘门’下,包括了大力尊者师徒,也都来到了这里。

这许多人来到此处,突然望见竟有如此巨大的一片光墙在这海滩之上,其中还困著一只奇形怪状的巨大奇兽,一时手中都缓了下来,百毒子与端木老祖同时跃开,舍了苍松道人和田不易。

苍松道人和田不易此刻也无心恋战,任由他们而去,尤其是田不易,远远望去,似乎竟是自己‘女’儿被魔教中人重重围困,忍不住脸上变‘色’,便要做势向那里扑去。

百毒子与端木老祖站在一起,首先向青龙那个战团看去,看到青龙以一敌三依然游刃有馀,脸‘色’变了变,哼了一声,随即向天空望去,此刻只见鬼王扑下,但那只古鼎却依然在空中缓缓转动,红光四‘射’。

百毒子眉头忽然一皱,沉声道∶伏龙鼎!

端木老祖站在旁边吃了一惊,连忙向天空中望去,立刻也呆了一下。

他二人都是魔教中资历极深之人,见识眼光远非一般魔教徒众可以相比,那只古鼎远远望去,形状古拙,鼎畔双环上刻有龙首浮雕,再加上眼前这个神秘法阵,极像魔教传说中的困龙阙。

而这种神秘的困龙阙法阵,向来是要有伏龙鼎才能施法,以伏龙鼎灵力为媒,方能‘激’发天地肃杀之气,任你有再高道行,也要被困其中,不得而出。

说起来,也除非是这种绝世奇宝,否则鬼王他们想要困住夔牛这种亘古奇兽,也是难以做到。

回到场中,这时其他动手的人几乎都已经暂时停手,注意力都被这里吸引了过来。

鬼王正迅疾地从半空中扑下,而田不易关心爱‘女’,虽身在远处,依然驭剑冲来,而在近处,张小凡却因为最早跟来,此刻是离田灵儿最近的人,但旁边却已经有数个黑衣魔教中人也扑了过来。

情势一触即发,而关键处,尽在田灵儿身上。

张小凡眼看黑衣人堪堪将到,心中大急,用力一跃,飞近田灵儿身後,人在半空中时烧火棍已然青光大盛,在黑衣人之前扫下一片光墙。

那些黑衣人纷纷怪叫,刹那间数道法宝便打了过来,张小凡身子大震,但终究是把这些人给挡了一挡。

也就在这个电光火石时刻,田灵儿一声欢呼,但见琥珀朱绫从地下钻出,生生把一枚铁锥顶了出来。

顿时,红光剧烈晃动,整个困龙阙法阵电芒‘乱’闪,阵脚大‘乱’,特别是在田灵儿面前处,片刻间赫然破开了一人多高的空‘洞’。

红‘色’光幕之内,奇兽夔牛一声长啸,声动四野,单足发力,向著这里冲了过来。

田灵儿面带欢喜,刚要招回法宝琥珀朱绫,突然间只听得张小凡在背後失声叫道∶师姐,小心!

她吓了一跳,猛然抬头,赫然见那只巨大的奇兽已然冲到面前,轰隆一声巨响,那庞大的身躯重重撞在光幕之上。

这时困龙阙法阵已‘乱’,被这巨力一撞,原本一人多高的空‘洞’顿时扩散开去,一下子大了数倍,几乎就能让夔牛出来。而同时红光‘乱’颤,‘波’动四‘射’,竟把正扑下的鬼王身形,向旁边挡了出去。

此刻夔牛圆睁著一双巨目,凶光四‘射’,也根本不管是田灵儿才动摇了这奇异法阵,一声犴嗷大吼,巨头摆动,竟向著田灵儿咬来。

田灵儿大惊失‘色’,只见一张血盆大口冲著自己而来,腥味扑鼻,一时吓得呆了,竟是一动不动。

这时眼看夔牛突围在即,以它刚才被困在困龙阙中却仍然震死了十数人的威势,所有的黑衣人不约而同都向後退去,只有张小凡惊骇之下,却依然咬牙冲去,烧火棍青光闪闪,打向夔牛头部。

远处,青龙震开了宋大仁的十虎仙剑,无意中向张小凡处望了一眼,正好看见那烧火棍向夔牛冲去,忽然间身子一震,几乎失神,竟是失声叫了出来∶这┅┅

场中,那夔牛不愧是亘古奇兽,感觉到法宝打来,巨首一摆,竟是直接以头撞上烧火棍。轰的一声,烧火棍倒飞了回来,张小凡身子大震,只觉得一股大力几乎是铺天盖地一般涌了过来,登登登连退了几步。

被张小凡这一阻,田灵儿已然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就要後退。不料那夔牛今晚被这些人类摆了一道,也不知它活了几千年,但想必从未有过如此遭遇,正是盛怒之极,根本不管面前之人是谁,要先杀了愤再说。

只见田灵儿不过才後退半步,堪堪招回琥珀朱绫正想飞起,那张可怕的血盆大口又一次当头咬下。

远处众人一阵惊叫,面‘色’苍白的苏茹与齐昊一起冲出,最先的田不易更是如电飞驰,无奈相隔太远,眼看就差了数丈之远,难以施救。

但田灵儿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也不甘束手就死,情急之下,双手连连挥动,琥珀朱绫如红龙行天,在她头顶挡住,只望能将这巨兽挡上一挡,便能有空隙逃出。而与她站在最近的张小凡也再次纵身扑来。

不知是不是琥珀朱绫的红光与刚才困龙阙的红光有些相似,夔牛眼中狂怒之‘色’更重,犴嗷犴嗷┅┅大吼声中,简直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咬了下来。

一经接触,高下立判,琥珀朱绫被夔牛那巨口直压了下来,田灵儿脸‘色’煞白,双膝一软,生生被巨力压的坐到了地上,尘土飞扬,这时她眼角却望见张小凡已到跟前,急道∶小凡,你快走!

张小凡何尝不知这奇兽太过强横,与之为敌有死无生,不料在这天地变‘色’、风云变幻的那一刻,在那凶恶巨兽之前,那一个身影这般脆弱的‘女’子,却对他焦急的呼喊。

你快走┅┅

风,吹在了脸上,

彷佛深心处里,有什麽东西澎湃而‘激’动!

那从小熟悉的身影容颜,就在你的身前,过往岁月中镂刻心间的时光,在那一刻翻涌不息。

是什麽让你痴狂,是什麽让你痛楚?

想起了滴血‘洞’中那个伤心的骷髅?

想起了火龙‘洞’下一起跃入岩浆的妖狐?

他深深呼吸,深深喘气。

天地世间,一片安静。

握紧了烧火棍,咬紧了牙关,那一个少年身影,冲了上去。

就这麽冲了上去,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闯近了巨兽与田灵儿之间,张开双手,大声吼叫,如赴死的战士,如悲哀的英雄,与烧火棍幻化一体,彷佛八百年时光,又再重现!

心碎是为了谁?

疯狂是为了谁?

夔牛狂怒的嘶吼声中,他也在大声吼叫,烧火棍燃烧起从未出现的盛光,彷佛是以生命为柴的火焰,熊熊焚烧!

轰隆┅┅

天际,有惊雷响过,震动苍穹!

张小凡双膝一软,七窍都流出了殷红的血来,悄悄滑落,滴在烧火棍上。

惊呆的田灵儿忽然身子一轻,整个人向後飞去,却是田不易终於赶到,将她拉出,待田不易急切回头,赫然只见,张小凡已被夔牛压在了身下。

夔牛向天嘶吼一声,巨大身躯腾空而起,巨大单足直向张小凡踩去,这威势之大,在场众人无不心惊,连田不易也脸上失‘色’。

张小凡重重喘息著,全身的骨骼彷佛都要碎裂一般,慢慢抬头,满目之中,都是天空中那片压下来的黑暗!

当!

不知道,是谁失手掉落了手中的兵器?

又是谁,在黑暗中绝望惊呼?

一道金‘色’的、庄严的光芒,悄悄迸发,伴随著一道青‘色’的光芒。

握在少年手中的烧火棍上,无数细微的血脉一般的红‘色’血丝,突然一起发亮,‘阴’影之下,彷佛燃烧生命一般的鲜血流淌著!

金青‘交’织的光芒,赫然从烧火棍绽放,映亮了他的脸庞,缓缓在他身前,就在烧火棍顶端那颗青‘色’的噬血珠上,现出了一个佛家真言。

随即,彷佛就像与这个真言共生一般,在字的底盘,隐约又出现了一个青光闪烁的太极图案。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除了夔牛!

那狂怒的巨兽,已然势不可挡地踩下,逃避不了的少年,面临死亡的少年,伸出双手,向上抵挡。

时光,彷佛停了片刻。

天地萧萧,黑云又复沉沉。

有冷风,轻吹过。

有落叶,纷纷落。

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急扑下来,迅如闪电,正是鬼王。只见他转眼冲到地上,抢过被田灵儿‘逼’出了红‘色’铁锥,立刻向沙滩中‘插’下,同时右手立刻伸出,在左手手腕生生一划,立刻有鲜血‘激’‘射’而出,喷‘射’在铁锥之上。

瞬间,红芒闪动,暗红‘色’的神秘铁锥之上,红光四‘射’,眨眼间便已在夔牛落下之前,在张小凡身前和周围光幕连成一体,困龙阙法阵重新催动。

半空之中,伏龙鼎光芒大盛,照亮了半个天际。

轰隆!

巨响声中,夔牛撞到了红‘色’光幕之上,鬼王身体大震,退後了数步,但夔牛却也被红‘色’光幕反震了回去,登时狂怒不已地再次冲来,但在阵阵巨响声中,终於再也无力脱出。

鬼王缓缓的松了口气,慢慢放松了身子,转过身来,只见身後那个少年依然保持著抵挡的状态,但烧火棍的光芒,渐渐消退,只不过看他面容,鲜血流淌,带著一丝苍凉。

鬼王凝视著他,张小凡微微张嘴,也望著他,场中,忽然一片安静。

大梵般若!这是大梵般若!

忽然,背後远处,天音寺僧人纷纷越众而出,包括法善在内的众僧人无不惊骇莫名,指著张小凡喝问∶你怎麽会修炼我们天音寺的大梵般若真法?

只有那个法相,默默地站在‘激’动的众人背後,一言不发地凝望著前方张小凡处,眼中彷佛有道光芒闪动。

张小凡慢慢的、慢慢的转过身来,彷佛每移动一下,都让他费尽了全身力气,直到,他面对了所有人。

田不易面‘色’铁青,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握著赤焰仙剑的手上青筋暴起,所有的青云‘门’弟子,都彷佛第一次看到怪物一般,惊愕地望著这个人,这个遍体鳞伤的少年。

背後,彷佛传来一声鬼王深深的叹息。

田灵儿脸‘色’苍白之极,走上前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在她与张小凡之间这段短短的距离,突然间竟是这般遥远而不可跨越!

小凡──她低低地,彷佛带著连她自己都已经不再相信的声音∶这些大师,说的是真的吗?

张小凡的嘴‘唇’,开始颤抖,彷佛最深的恐惧,从深心一点一点的泛起,他望过田灵儿,望向师父,望向远处所有的同‘门’,所有人的脸‘色’,都那样的陌生。

他忽然想大声呼喊,可是张大了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晚风,吹动了他的衣衫,轻轻飘动。

不错,就是噬血珠,不会错的!

忽然,彷佛恶梦还没有醒来,又一声惊讶的呼喊,再一次的响起,青龙站在旁边,面容尽是惊愕之‘色’。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论是魔教中人还是正道,尽皆变‘色’。

他手中法宝的顶端那颗圆形之珠,血丝绕体,刚才对夔牛又有吸噬之能,一定就是八百年前黑心老人的噬血珠!

众皆哗然,个个面带惊骇神‘色’,只有张小凡,什麽都听不到了,一点都听不到了,感觉中,周围所有的人,都这麽大声吵闹著,无数人向他喝问著,可是他什麽都听不见了!

他慢慢的转过身子,鬼王不知什麽时候,已经消失在身後了,在他前方,只有被困在困龙阙法阵中的奇兽夔牛,团团‘乱’转,但最终还是认命一般,站立不动,向天空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吼!

那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夜空中,分外凄凉。

张小凡缓缓抬头,仰首望天。

那一片冷冷的夜‘色’啊!黑暗而漫无边际,彷佛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忽然笑了,绝望的笑著,无声的笑著,身体晃动,直直的倒下,重重的摔在地上。

眼前,一片漆黑,彷佛那片无尽的黑暗夜空,无边无际地向他压来!

然後,他昏过去了。

!###!第十章幽姬

这一梦,彷佛又过了千年。

他在黑暗中独自行走,直到望见那一个村庄,阳光明媚而熟悉的地方。他飞奔而去,那些熟悉的面孔微笑地望著他,开著玩笑。

空气清新的彷佛甜到了心里,让他在村旁玩耍的草地上,忍不住自由的打滚,尽情欢笑。

周围,突然又多了许多孩子,扑了过来,那个一向爽朗的惊羽,大笑著说∶你服不服,服不服?

服不服┅┅

他独自低语,彷佛重复著当年的话语。

天地忽然暗了,黑云压顶,低的像天塌了下来,周围的人突然全部消失了,远处温暖的村庄突然也不见了,黑暗降临大地,只有幽幽一束光,照著那惊惶而无助的孩子┅┅

他突然惊叫∶我服了,我服了┅┅

翻身坐起,汗流浃背,喘息不止。

小凡,你怎麽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彷佛被吓了一跳,抓住了张小凡的肩膀,急问道。

张小凡喘息著,向旁边看去,林惊羽坐在‘床’前,面‘色’紧张而带些憔悴,正盯著自己。张小凡怔了一下,向四周望去,这是一间小小的客房,摆设简陋,房间里只有普通的桌椅和一张木‘床’,自己此刻就躺在‘床’上,身上盖著薄被。

他低下了头,定了定神,道∶没什麽,我做了个噩梦。

林惊羽看著他,嘴角动了动,慢慢松开了双手。

张小凡沉默了片刻,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林惊羽迟疑了一下,道∶我们已经离开了流‘波’山,现在到了东海边的昌合城里,这里是昌合城的一个小客栈。

张小凡默默无言。

房间里突然显得很安静,半晌,林惊羽忽然道∶小凡,你有没有什麽话要对我说的?

张小凡的肩头彷佛抖了一下,抬眼向他望去,这一个儿时的玩伴,此刻深深望著自己,可是那种眼神竟是那麽陌生。

他又低下了头,慢慢地道∶没有,惊羽。

林惊羽眉头紧皱,刚想说些什麽,但终於还是忍了下来。

又是一阵沉默,张小凡开口道∶我们怎麽回来了?

林惊羽叹了口气,道∶那日在流‘波’山上,你昏过去之後,大家看到你┅┅你的样子,都是面面相觑,最後我师父和田师叔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带著你先退回来了。魔教那里似乎也有些‘混’‘乱’,而且注意力似乎都在那只怪兽身上,也没有多加阻挡,我们就顺利的回到这昌合城了。

张小凡沉默了片刻,道∶我这样多久了?

林惊羽道∶已经三天了。

张小凡又是一阵沉默,林惊羽看著他的样子,心中一阵烦躁,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小凡,你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会有┅┅

惊羽!张小凡忽然大声叫了一声,打断了林惊羽的问话。

林惊羽怔了一下,望著他。

张小凡的声音也有些嘶哑,也不看林惊羽的表情眼‘色’,只垂著头低低地道∶别问了,你不要再问了好不好?

林惊羽咬了咬牙,站了起来,看了张小凡许久,终於转过身向外走去,但在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身,对著张小凡道∶小凡,你放心,不管你是┅┅什麽原因,我都相信你,我一定会求师父为你说话的!

张小凡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彷佛没听到一般,林惊羽又看了他一眼,毅然转身走了出去,‘门’外,彷佛还站著人,林惊羽和他们低声‘交’谈了两句,然後他的脚步声就渐渐远去了。

房间里,很是安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小凡慢慢抬起头,掀开被子,只见自己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在流‘波’山上穿的衣服,想来也没人替他换过。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向‘床’头‘摸’去,但突然手停在了半空。

那里空空如也。

这些年来一直跟随著他的烧火棍,不见踪影了。

他怔怔的坐著,嘴‘唇’微微有些颤抖。

忽然,他快速地下了‘床’,径直跑到这间屋子的‘门’边,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站著的两个人,愕然回过头来,是宋大仁和杜必书。

望见了张小凡,他们二人的脸‘色’彷佛也有些古怪,半晌,杜必书才乾笑一声,道∶小、小师弟,你醒过来了啊?

一道阳光,从他们背後的天空,照‘射’下来,晒到了张小凡的脸上,张小凡突然觉得有些眩晕,身子也摇晃了一下。

宋大仁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想上前搀扶,但手刚伸出来,忽然又缩了回去。

张小凡怔住了,望著他,这个从小疼他爱他的大师兄,脸‘色’苍白如纸。

宋大仁嘴角动了动,终於还是慢慢地道∶小师弟,你身体有伤,还是先在房间里好好养伤,不要出来四处走动了。

张小凡缓缓把身子缩了回去,刚要转过身的当口,忽然忍不住一般,突然道∶大师兄,我那根烧火棍呢?

宋大仁与杜必书脸‘色’都是一变,过了好一会儿,宋大仁才淡淡地道∶小师弟,你那件法宝被师父暂时收起来了,你、你也不要担心了。

张小凡没有再说什麽,转过了身子,轻轻的把房‘门’关上。

客栈的另一角,一间僻静的房间内,苍松道人和田不易以及萧逸才三人,一起坐在这里。

在他们三人中间的小圆桌子上,安静地摆放著那一根青黑‘色’的烧火棍。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把烧火棍拿了过去,却是苍松道人。只见他把这根烧火棍放在身前,用手轻轻抚‘摸’,当手指触‘摸’到最前端噬血珠的时刻,他的眼中彷佛也有光彩轻轻闪烁,半晌才淡淡地道∶原来这就是噬血珠吗?

田不易忽然冷冷地哼了一声。

萧逸才看了看田不易,又望了望苍松道人,道∶二位师叔,如今该如何,还请你们赐教?

苍松道人望了萧逸才一眼,淡淡道∶萧师侄你一向多谋善断,不如你来说说?

萧逸才摇了摇头,道∶这事关系太大,我也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苍松道人望了田不易铁青的脸‘色’一眼,道∶如今最麻烦的,就是天音寺那些道友,不停地向我们追问张小凡究竟如何会修炼有大梵般若真法,其势汹汹,若不是领头的那个法相还明白些事理尽力压制,只怕他们早就向我们要人了!

田不易冷然道∶他们想要拿人?也要等我们问清楚之後,再说我‘门’下的弟子出事,也轮不到他们前来‘插’手。

苍松道人皱了皱眉头,还想说些什麽,萧逸才却已开口说道∶说到这个,田师叔,今日早上我遇到了焚香谷的李师兄,他也、他也向我们要人!

苍松道人一怔,田不易怪眼一翻,怒道∶又关他们焚香谷什麽事了?

萧逸才低声道∶田师叔息怒,其实我也觉得焚香谷乃是无理取闹。李洵李师兄言道,当日他曾和张师弟一同入黑石‘洞’一伙妖狐巢‘穴’,追查一件他们焚香谷的宝物,结果张师弟最先到达,等他们到达时,只见妖狐已死,但宝物却不见踪影,而张师弟却说并未见过这个宝物,当时他们就觉得奇怪,如今看来多半是张师弟他偷┅┅

砰,一声大响,却是田不易盛怒之下,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只听得卡卡几声,这桌子一阵摇晃,倒了下去,桌脚已然被这一掌给震断了。

萧逸才面‘色’有些尴尬,苍松道人皱了皱眉,哼了一声,道∶焚香谷这些人分明乃是不怀好意,这种查无实据之事,不用理他们。

萧逸才点了点头,又道∶其实焚香谷这里,我们推脱一下也就没关系了,但这一次张师弟在众人面前┅┅呃,许多同道都纷纷要我们青云‘门’站出来做个‘交’代,说清楚为什麽八百年前的魔教邪物,会在我们青云‘门’弟子身上?

田不易手掌握拳,不时有轻微辟啪声音响起,脸‘色’难看之极,低声怒骂道∶这个小畜生!

苍松道人缓缓道∶田师弟,你也不必太过生气,这种事谁也料想不到。只是如今事态太过严重,更牵扯到天音寺和魔教,兹事体大,我看我们还是要火速回山,请示掌‘门’师兄再做定夺!

田不易深深出了口气,但他毕竟修炼多年,当下强把心头怒气压了下来,点了点头道∶也好,那我们立刻就动身。说著眼光一转,向苍松道人手中的那根烧火棍望去。

不料苍松道人微微一笑,却是把烧火棍放到了自己怀里。

田不易脸‘色’一变,旁边的萧逸才也皱了皱眉,道∶苍松师叔,这法宝┅┅

苍松道人向他摆了摆手,转头对田不易道∶田师弟,你‘门’下弟子出了这麽一档子事,已然让我们青云‘门’在天下正道面前丢尽了脸面,还得罪了天音寺,你这个做师父的只怕要担待些责任吧?

田不易哼了一声,瞳孔收缩,冷冷道∶那又怎样?

苍松道人淡淡道∶我乃是青云‘门’中掌管刑罚之人,这件证物放在我这里,想必田师弟你不会有什麽想法吧?

田不易盯著苍松道人看了半晌,忽地一顿脚,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昌合城中的街头上,依然和平日一般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周一仙和小环两个人站在街头一个拐角处,望著前面街道上一间‘门’牌上挂著东海客栈牌匾的小客栈,一起皱了皱眉。

小环把拿在手里的冰糖葫芦‘舔’了‘舔’,发出了满足的啧啧声,然後随意地向周一仙道∶爷爷,你真的确定青云‘门’的人住在这里?

周一仙点头道∶废话,‘奶’没看到‘门’口进进出出的,都是修真炼道的人吗?说到这里,他自顾自地道∶这些人一去流‘波’山就是好久,这一次回来了也不知是什麽结果?

小环白了他一眼,道∶真是搞不懂你这个人,要说你是人家青云‘门’的人吧!你自己不敢去认亲;要说你不是吧!偏偏又那麽关心?

周一仙一窒,怒道∶爷爷我虽然不屑於与这些青云‘门’的後辈相认,那是我早已看破世情,情愿一生清贫,‘浪’迹天涯,为天下苍生做些┅┅

小环掉头就走。

周一仙剩下的自夸的话,生生吞进了肚子里,哼了一声,向那东海客栈最後看了一眼,转身也走了。

小环边走边道∶你还好意思说,本来想我们也去流‘波’山上看看的,结果在东海边上问了十几天,居然都找不到一个船夫载我们去。

周一仙大感尴尬,乾笑一声,道∶那是这些船夫没有见识,怎麽会连这流‘波’山在哪里都不知道,都是饭桶!

说著同时,心想老是提这些事情,自己不免在孙‘女’面前老脸丢尽,便岔开话题,随口道∶也不知道那个叫张小凡的家伙,这一次会不会死在流‘波’山上了?

小环瞪了他一眼,道∶你别‘乱’说,当日我看过他的手相,这人虽然命相奇特,乃‘乱’魔之象,但命寿之容却与运势无关,并非是短命之人。

周一仙呵呵一笑,对小环道∶说起来我倒是越来越想知道,当日在黑石‘洞’外的那口满月古井之中,他看到的究竟是什麽?

小环噗哧一笑,道∶你到现在还记得啊?

周一仙点头道∶不错,要知道‘乱’魔之象者万无其一,我现在对那个家伙越来越好奇了!

小环连连点头,笑道∶其实我也是┅┅

他二人笑著说话,一时忘了前头,猛然间发现身前居然出现了人影,他们差点就撞了上去,登时吓了一跳,连忙顿住身子,好不容易才稳了下来,周一仙大怒道∶‘奶’们做什麽┅┅

不料话未说到一半,他的声音立刻就哑了下去,小环有些吃惊,同时向前看去,立刻也吓了一跳。只见身前站著两人,前头是个清秀美丽的少‘女’,一身水绿衣裳,赫然正是让他们吃了好些苦头的碧瑶,而在碧瑶後面,还有个‘女’子,却是一身黑衣,面上还用黑纱‘蒙’面,看不清楚她的容颜。

周一仙乾笑两声,连声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说著向小环打个眼‘色’,小环年纪虽小但何等机灵,立刻会意,二人正要回身就跑,不料身子一轻,却是被这两个‘女’人一人一个拎了起来,随即眼前晃动,几番街道人物天翻地覆地转来转去,等他们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僻静无人的陋巷之中了。

周一仙额头冒汗,知道面前这少‘女’道行远胜自己,这一下真不知道要吃什麽苦头才是,当下只得苦著脸道∶这位姑娘,我、当日是我不对。啊!我把银子都退给‘奶’吧!‘奶’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

碧瑶眉头皱了皱,自从流‘波’山回来之後,此刻看去,她的脸‘色’颇有几分憔悴,这时瞪了周一仙一眼,道∶谁要你的银子,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周一仙立刻道∶姑娘请问,我知道的无不据实回答。不知道‘奶’要问的是财运还是寿相,要不然就是问问姻缘?这些都是我周一仙周大仙人的拿手本事,来来来,且让我为‘奶’算上一卦┅┅

他越说越顺,不料旁边突然感觉小环不停拉他衣裳,惊讶回头,道∶怎麽了?

小环流汗不止,白了他一眼,对著碧瑶赔笑道∶这位,嗯!漂亮的大姐姐,‘奶’要问我们什麽事啊?

碧瑶沉默片刻,道∶你们刚才在东海客栈‘门’口张望什麽?

周一仙与小环对望了一眼,道∶没、没什麽啊!我们只是碰巧路过,看到好多修道的人在那里,就停下来看看。

碧瑶淡淡道∶这麽说,青云‘门’的人,都是住在那里了?

周一仙点了点头,道∶好像是吧!

碧瑶又是一阵沉默,许久才道∶那你们┅┅你们有没有看到当初救了你们一次的那个青云‘门’的年轻弟子?

周一仙一怔,随即会意,道∶姑娘‘奶’是说那个叫张小凡的少年吧?

碧瑶倒是没想到他们居然知道张小凡的名字,点了点头,道∶怎麽,你们看见他了?脸上同时‘露’出了几分关切。

周一仙与小环同时摇头。

碧瑶顿时有些失望,看著还想说些什麽,但忽然间似乎兴味索然,摆手道∶你们走吧!

周一仙和小环如聆仙乐,立刻向她道谢并快步向小巷外头走去,不料才走出几步,背後碧瑶突然道∶等一下。

周一仙心里咯登一下。

只听碧瑶缓缓道∶你们刚才在大街上说的黑石‘洞’外有口满月古井,那是什麽意思?

周一仙这才放下心来,连忙把满月古井的典故说一遍,最後道∶┅┅嗯!就是这样了,传说在月圆之夜,人只要向满月古井中凝望,便会看到自己最心爱的人!

碧瑶脸‘色’变了变,不再言语,怔怔出神,周一仙还想著这个百变的少‘女’不知还有什麽奇怪的问题,忽然被小环拉了一下,见小环连使眼‘色’,这才回过神来,当下二人慢慢向外走去,碧瑶和她身边的那个神秘黑衣‘女’子,却也没有阻挡。

半晌,僻静小巷中只剩下了碧瑶和面‘蒙’黑纱的那个神秘‘女’子。

幽姨,‘奶’说他看到的会是谁?话才出口,碧瑶忽然又自苦笑,笑容中几番酸涩∶其实还用说麽,肯定就是他那个灵儿师姐了,要不,也是那个容貌绝世,使天琊神剑的青云同‘门’,我算什麽?

被碧瑶称做幽姨的神秘‘女’子,淡淡地道∶‘奶’不要这样,这些男人,有时候是根本不懂得自己的心意的!

碧瑶合上眼睛,半晌睁开,带著一丝哀求的意思,向黑衣‘女’子道∶幽姨,我想去看看他。

黑衣‘女’子立刻摇头,道∶不成。

碧瑶哀声道∶幽姨,他现在情况,真是生死未明,我、我、我心里头实在是放不下!

黑衣‘女’子轻轻叹息一声,道∶‘奶’爹也就是知道‘奶’会‘乱’来,所以才叮嘱我一定要看住‘奶’。现下青云‘门’中大批高手都在这客栈之中,我们贸然前去,必难悻免。说到这里,她声音中也多了几分怜惜,柔声道∶瑶儿,来日方长,我们一定可以再见他的。

碧瑶怔怔地站在那里,半晌才道∶可是、可是他犯的都是正道中的大忌,他们会不会就、就这样杀了他┅┅

黑衣‘女’子皱了皱眉,摇头道∶碧瑶,‘奶’清醒一点,平日里‘奶’不是这麽糊涂的。张小凡现在因为拥有噬血珠而被怀疑与我们圣教有关系,他身上居然还修炼有天音寺的大梵般若,这才真正是非同小可之事,若不能查个清楚,首先天音寺就不能与青云‘门’善罢甘休。我料定青云‘门’必定要将张小凡带回青云山,由道玄亲自过问决断,并给天音寺一个‘交’代,所以暂时是不会有事的!

碧瑶下意识地咬了咬苍白的下‘唇’,良久,却也不见她有什麽反应。

黑衣‘女’子看在眼里,彷佛也有些心疼,用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低声安慰道∶没事的,‘奶’别担心,‘奶’爹不是也说过了吗,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碧瑶默默点头,忽然间她抬起头来,抓住黑衣‘女’子的手,急切地道∶幽姨,我知道‘奶’早就不出手了,但求看在我的份上,‘奶’也帮帮他吧!

黑衣‘女’子沉默了一下,目光轻轻移开,望向小巷的外头。

碧瑶又叫了一声∶幽姨!

黑衣‘女’子彷佛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好吧!若‘奶’爹决定救他了,我也帮‘奶’一次。

碧瑶喜形於‘色’。

黑衣‘女’子笑了笑,只是笑容藏在那黑纱之中,谁也看不见,就像谁也看不见她的深心处里,那阵阵‘荡’开的涟漪。

那一个漆黑而肃杀的夜晚,那一个少年决然不顾生死地向那只凶悍巨兽扑去的时候,她在黑暗中,亦怦然心动!

依稀忆起,多年之前,那一个白衣如雪的身影。

就连他们脸上的神‘色’,彷佛也有了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