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回忆 （一）
猎魔人的大团长维吉尔面无表情的看着索恩就坐在不知道什么物质已经凝结成变成黑色硬块地牢的地面上，拿起各种颜色的一瓶一瓶药剂灌进嘴里。随着药剂的灌入，索恩的身体不停的发出不自觉的颤抖，汗水如同小溪一样顺着肮脏的头发不住的流淌着。
可是索恩的语调依旧平稳的对维吉尔大团长诉说着他的一路烟尘。“我们离开了矮人的激流关要塞，穿过了矮人们的地下网道，一路不停的向着卡拉格-多玛尔前进。路上我们碰到过斯卡文鼠人，隐藏在隧道里的夜地精和绿皮兽人，我们不是战胜了他们就是巧妙的避开了他们……”
“学徒，我不得不说，你这一路上还真是丰富多彩。我从来没有穿越过矮人的地下网道，那地方怎么样？”维吉尔面无表情，似乎看不到索恩被药水作用扭曲的痛苦一般。
“漆黑，幽暗，不过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条建在地下用石板铺成的宽阔马车道，有机会您应该去看看的。”索恩依旧保持着微笑，可是巨大的痛苦很快让索恩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我们最终还是到达了卡拉格-多玛尔，那里的矮人对我们的到来表示了欢迎，可是最终我们还是离开了那里，穿过矮人们开凿的山间小路，我们终于看到了施瓦茨港……”
索恩的声音逐渐开始低沉，像是自己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索恩，你快看！”打头的霍格尔攀上一块岩石，兴奋地对着在山路中间艰难行走的众人伸出手指喊道“施瓦茨港！”
索恩紧跑几步翻越了一个小山包，一座城市出现在了眼前，城市建立在一块平川之上，四周的从矮人的山脉上绵延而下的丘陵环抱其中，看的出来这些平川和丘陵十分适合耕种，极具中世纪晚期和文艺复兴时期色彩的建筑林立在城市其中。
施瓦茨港不同于其他帝国或者其他席尔瓦尼亚城市，它没有建立城墙，反而整座城市座城市被建立在从艾维领流淌而过的艾维河的两边，两边的河道被用巨大石块砌成的河堤紧紧的拥抱着，悠悠流淌的河水从城市中间蜿蜒穿过，这本来应该是一座十分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
可是现在整座城市的上空却不停翻卷挤压着厚厚的乌云，诡异的绿色闪电闪烁其间，一个巨大的云层旋窝不停的向下拉扯着闪电和黑云，像是把一些自己看不见却确实存在的能量拉扯向城中一座巨大的庄园。
这场景索恩心中感到了万分的忐忑和不安。越向着施瓦茨港，向着伊莎贝拉前进所有人就越觉得自己胸膛里的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抓住了一样。这只手还不断的把众人的心脏想要拉出他主人的身体，向着那只能隐约看到的庄园拉去。
望山跑死马，可是从来没人说过从山上往别处望去却能跑死人。
索恩，名字叫做卡拉德·风暴卫的老矮人，还有加上戈坲里骑士和霍格尔的七位骑士总共九个人就成为了这次施瓦茨港之行的成员，说来奇怪，虽然路途漫长，但是不同于席尔瓦尼亚的其他地方，这里通往施瓦茨港的道路却出奇的平静，根本没有数之不尽吸血鬼们手下的黑暗生物来打扰这一行人的行程。
除了寻路的人类守卫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了惊讶以外，倒是没有过多的阻拦，让索恩他们出奇顺利的踏入了施瓦茨港的土地，施瓦茨港现在与其说是一座城市，还不如说一座无人的墓地更为恰当。
索恩九个人借着月色小心的隐藏在一条狭窄巷子的阴影里，其实现在施瓦茨港完全没有和白天和黑夜之分，密不透光的黑云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以他们在山丘注意到的庄园为中心向着周围扩散着。
索恩跑下河岸的堤道，撩起了喝水仔细的放在面前轻轻的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腐烂气味直冲脑仁。
“索恩……你……你看。”身边的霍格尔结结巴巴的低吼道“河里是什么？好像是尸体！”
似乎是配合霍格尔和所有人惊叹，河水里传出一样的流动声，然后水面破开，一截残缺的尸体浮出了水面。而在它或者他的旁边还漂浮着不知道谁的眼睛和半截手臂在尸体的旁边一浮一沉，若隐若现着。
老矮人卡拉德划着了一根从矮人城塞里带出来的长火柴，如果说刚才是因为视线不清，但是现在借着火柴上微弱的火光，让所有人都有些战栗的一幕出现在了眼前，无数残破的尸体就像是腐朽的木板一样漂浮在河面之上，就这样顺着蜿蜒的河流一沉一浮的顺流而下。
“尸……尸体。”霍格尔猛的后退几步，一下摔在了可能作为河道中曾经作为停靠小船的石台上，然后大声的惊恐的叫了出来。
戈坲里骑士长和身后的剩余骑士一把拉住了霍格尔，防止他一下子摔进河中，没有人嘲笑霍格尔的惊慌，反而所有人都挤到了索恩的身边的最前面，借着火柴的微弱火光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索恩即便做为一个见多了尸体的猎魔人，也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害怕和恐惧如电流般从自己的脊柱上窜了起来，让自己全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索恩顾不上许多，借着卡拉德手里快要燃尽的火柴点燃了一个小火把。
当火把更加明亮的火焰照亮整个河道时候，一副令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画面呈现在了眼前。
也许昔日并不是那么美好的城市河道内，铺满了各式各样的尸体，男人、女人、孩子！一具具的尸体就这样悄声无息的漂浮在河面上，每张脸庞都惨白如纸，失去了生气……
“西格玛啊！这女人彻底疯了……这座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索恩都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自语。
索恩不会想到，此时此刻就是被称为帝国历史上，第三次吸血鬼战争中被称作的“施瓦茨港惨案”，根据事后不完全的统计，在伊莎贝拉统治期间，全城共不到二十万人口的城市被屠杀的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剩下。这还不算后续被送进施瓦茨港的其他人……
从此，即便是战后很多年，施瓦茨港依旧是拒绝承认吸血鬼战争结束的城市之一，不管帝国和教会如何宣传，只要是居住在这座城市中的人都不会承认战争已经结束，坚持认为吸血鬼可能随时再次威胁施瓦茨港，并为此设立了专门的纪念日，每到这个时间他们依旧会用稻草扎出吸血鬼的形态来当街焚烧，或者干脆花费大量的金钱雇佣佣兵找个活着的吸血鬼来替代稻草人来焚烧。
这都是后话。
而此时，索恩完全不知道这些。即便举着火把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包括索恩在内只能感到心脏一阵一阵的紧缩和从心底里升起的寒意。
索恩曾经猜测过伊莎贝拉的疯狂，索恩已经拼命的拉低了伊莎贝拉的下限，可是当看到施瓦茨港的情景后，伊莎贝拉的做法还是完全打碎了索恩对伊莎贝拉的最下限预估的底线，这已经不是屠杀那么简单了。
索恩把燃烧着的火把扔进了河道，所有人都是长久的沉默不语，登上堤岸，再次仔细观察，整座城市没有一点的生息，空荡荡的街道两旁只有少数几座房间还亮着灯火，而更多的是被粗暴踹开的大门和商铺。
“这是一座濒临死亡的城市。”戈坲里骑士长低沉的感叹道。
“切，谁都看的出来！”卡拉德·风暴卫吐在地上一口口水“这里连空气都弥漫着死亡的味道，墓地都比这里热闹的多。”
索恩带着众人在街道上不在闪避，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在街道上直行着。不知不觉众人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索恩仔细的分辨了一下方向，看向了道路左边一扇紧闭的大门，看的出来这里的布局曾经被作为过一间酒馆，可是悬挂的招牌早就不知道被扔到了那里，之留下光秃秃的悬挂招牌的编着花型的铁杆还就在门廊之上。
索恩用一首轻快的艾维领小调敲响了大门，也不管无人应答带领着众人走了进去。
一个头发卷曲留着一脸络腮胡子还系着围裙的年轻男人接待了他们。索恩微笑的伸出了手和他握了握，可是男人很快松开了索恩的手。
“这么说，索恩你终于来了？”男人用火折子点亮了一个烛台，趴在了似乎曾经作为酒吧吧台的位置上。“你似乎耽搁了很久……”
索恩并没有立刻回答男人的话，而是借着昏黄的烛火打量了一下满是灰尘的房间。空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索恩冲着霍格尔打了个眼色，霍格尔立刻站在了门口，像是警惕着门外随时有什么东西闯进来一样。然后索恩走到了柜台前，盯了一会男人，男人这才不情愿的把头抬了起来看着索恩不明所以。
“皮沃特，先给我们来杯喝的，然后你再说说情况，我们赶了很远的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混进施瓦茨港。”索恩笑眯眯的说道，还在皮沃特的肩膀上拍了怕“要是有你特别酿的那种果酒就好了，劲够大，味道也足够好，我们的矮人朋友会喜欢的。”
说完不等皮沃特回话，索恩将大衣脱下放到了柜台旁边的桌子上，依旧没有坐下，笑着看着皮沃特从柜台下拿出一个陶制的罐子倒出了一些清亮的黄色液体。索恩把酒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示意皮沃特再次倒满。
“真怀念曾经在西格玛圣殿的时光，那时我们也是这样一起喝酒。”索恩再次把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示意皮沃特继续倒满。
“哼，这里是吸血鬼的施瓦茨港，西格玛可管不到这里。”叫皮沃特的男人有些埋怨，可是依旧把酒杯给索恩倒满，然后看着他再次一饮而尽。
索恩不在说话，就这样看着皮沃特的络腮胡子，而皮沃特看着索恩的黑色眼睛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似乎在一起回忆某些美好的过去，不时还互相扯动一下嘴角，互相笑一笑。甚至有时还一起做做鬼脸。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最后还是皮沃特长叹了一声，然后说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没剩下多少人了……”
瞬间两声迅捷剑出鞘的声音惊动了房间里还有些发蒙的所有人，索恩的刺剑如同毒蛇一样刺向皮沃特的咽喉。而皮沃特趴着的身子干脆一下掀翻了柜台，狠狠的拍在索恩的身上，索恩瞬间如同滚地皮球一样摔在了地板上。
“吸血鬼！”骑士和矮人一起惊呼一声。骑士的十字剑和矮人的战斧一起被拿了出来对向了依旧像个普通的年轻酒馆老板的皮沃特。
“咳咳，你还是喜欢这么暴力，皮沃特，从小就是这样。”索恩挣扎的站了起来，又重新端平了迅捷剑。“我还打算以后给你做面包来着。”
“所以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不是么？”皮沃特用刺剑挽了一个剑花，然后向着索恩行了一个骑士的持剑礼。“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再也回不去了。”
弯腰发力，索恩一下子跃过了倒塌的吧台，身体紧绷的就如同猎豹一样，刺剑诡异的角度斩向了皮沃特，而皮沃特只是嘴角一笑，眼看着刺剑的剑锋已经快要划到了自己的咽喉才挥动刺剑一下子荡开了索恩。
“索恩，别白费力气了，吸血鬼的力量不是你看到的简单那样，我们太卑微了，根本不可能战胜他们，你在白费力气！”说完这些话皮沃特似乎在念动咒语，诡异的红色雾气开始弥漫他的全身。
索恩再次从地上站起了身，挥手止住了想要帮忙的骑士和卡拉德。剑光再次战在了一起，两人的刺剑在狭小的房间里几乎打碎了能打碎的一切。
皮沃特的刺剑一下子削飞了索恩的帽子，索恩不退反进，手上的蓝白色光华顺着甚至已经灌注了剑身之中，皮沃特的刺剑也狠狠的迎接而下，奔着索恩的后背刺了下来。
索恩几乎以不似常人的角度的一扭身，皮沃特的长剑在索恩的胳膊上划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而索恩的刺剑顺着皮沃特的腋下刺了下去。
灌注着蓝白色光芒的刺剑遇到皮沃特浑身血雾发出刺耳的尖鸣，血雾如同被击打而裂的玻璃一样发生了巨大的龟裂，随着索恩刺剑的更加用力，随后开始破碎。
索恩没有丝毫迟滞的刺穿了血雾，皮沃特的阻挡的手臂，最后顺着皮沃特的肋骨刺了进去，剑尖在皮沃特的身体里笔直的前行着，直到从对面脖颈处刺剑才最后的穿了出来。
皮沃特开始踉跄，身上的血雾也开始逐渐消散，索恩从戈坲里骑士长手里接过一把十字剑，抓起皮沃特已经不能活动的身体，把他钉在在了房子之中的廊柱上。
“皮沃特，我要知道现在施瓦茨港的情况！”索恩根本不管流血的肩膀，瞪着眼睛问道，一点也不像刚才就酒馆时两人那么和谐友爱“堕落的猎魔人，吸血鬼皮沃特，我现在向你审问施瓦茨港的情况！”
皮沃特咳出了一大口的鲜血，有些戏谑的看着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