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去草原的那个人也该回来了
对于翻译送给自己的配剑,舞马出于死者为大的考量,决定按照他的遗愿同尸体一起埋掉。但在埋藏之前,他将佩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记住了剑柄上细碎的花纹,以及翻译从未示人的名字——王二小。反正,在王二小的遗言里,并没有禁止他这样做。
王二小的死给了舞马更多的提示,来分析这一路到底是谁在谋害自己。
首先,已经埋葬在古墓地道里的义成公主连死后的名声都臭不可闻了,基本可以排除。
迫切渴望和唐公联手的始毕可汗也不再考虑范围之内。
李建成、李元吉和柴绍三人还关在突厥汗庭,等待突晋双方约定时间到来,才会在交界地带交换人质。他们三个和舞马也没有旧仇的。
于是,更多的可能性在晋阳。李渊,李世民,李智云,父子三人,除了李渊之外都有很大的动机。
宇文剑雪趋向于李世民,舞马则更相信是李智云所为。对于大唐塔,李智云有着既迫切又必须的渴望,而作为前任队长的舞马,建塔理念与他也不甚相和,本领又在其上,完全有铲除的动机和理由。而且,舞马这次北上突厥之旅,很难说李智云没有贡献力量,至少他肯定花心思劝服唐公来着。
于是,宇文剑雪再一次劝说舞马放弃返回晋阳的打算,天下之大,何处不为家。
“我必须回去。”舞马说到:“而且,只要我们回到晋阳城,一切就安全了。”
他这番话其实很有道理,不论是李智云还是李世民,派刺客来杀舞马都是见不得人的行为。在晋阳城外还可以往旁人身上推,回到晋阳再动手就有些过于明显了。
此外,舞马还有另一个必须回到晋阳城的理由——他已经攒够了晋升三阶觉醒徒的三个光球,还有多到晃眼的神旨星,这些千幸万苦得来的东西必须在大唐塔内才能实现自身的价值。
考虑到两个人返程的路线很可能已经暴露,舞马决定将丢下马儿,放弃骑行,绕路而行并且日夜颠倒太阳落山夜幕降临时启程,晨曦微光降临的第一时间便停下脚步攀到浓密的树冠中隐藏形迹。
这一招的确管用很久之后,他才晓得李智云的灵鹰几次飞过这片山林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临近晋阳城的时候,出于知己知彼有备无患的想法舞马决定先掌握城中的讯息。
两个人先是找到了一处驿站本来打算埋伏一队传讯兵打探消息。在此之前却与一名出城办事的陌生觉醒徒遭遇,那是一个戾气很重、警觉性也很高的年轻人,在未曾有过半点交流的情况下就向舞马主动出手,反被舞马重伤。
舞马以性命相要挟从对方口中打探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名觉醒徒是李智云新近吸纳到大唐塔的队员。而此时的大唐塔已然同舞马离开之前的大唐塔形势大不相同了——
在接过队长一职之后不久,李智云便开始大举招募太原及周边地区的觉醒徒,在李渊的支持下,李智云许以高官厚禄,很短的时间里便召集了十余个觉醒徒效力大唐塔里渐渐雕像林立,气派森严。
作为前任队长的舞马在眼下这座大唐塔里残留的气息已所剩无几。除了他那座平平无奇的书雕,此时也被挤兑在角落里更不起眼了。
新来的觉醒徒几乎无人晓得他从前为晋阳起兵和大唐塔的建设做过的一切,只晓得那个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书雕属于一个男性觉醒徒此时已北上突厥不知道去干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一个新加入的觉醒徒很没有道理地看中了书雕所在的位置,企图用自己的猫熊雕像取而代之。每天清晨一大早,甚至是无法入眠大半夜,他都会在当日值守觉醒徒醒来之前,或是睡梦之中,打开大唐塔的大门,走到书雕所在的位置,看看它有没有如自己期望的那样毁掉。
自加入大唐塔之日起,他每天都在期待书雕灰飞烟灭,但希望从来没有化为现实。所以他每天都在咒骂无能的突厥人连一个过气的觉醒徒都解决不掉,唐公怎么会畏惧这些愚蠢的异族呢。
这几乎是除了刘文静之外,唯一一个还在惦记舞马的觉醒徒。可他甚至都不清楚舞马的名字。
大唐塔的另一个变化在于,它在整个晋阳军中地位越来越重要——以李智云为首的大唐塔觉醒徒就迎来了在战场上证明自己的机会。
那是翻译将始毕可汗同意谈和的消息传回晋阳城当天的事情。李渊决定不再忍耐下去。他已忍耐了太多的时间,在那些日子里他装作无能、庸碌、好色贪杯、毫无抱负,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李渊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位于晋阳西南方向的西河郡。西河郡丞高德儒拒绝听从李渊的号令,而西河郡又很不幸地挡在了晋阳通往大兴的大道上,成为了李渊必须铲除的头一个障碍。
作为晋阳军统帅,李渊并不打算亲率头阵,假使战败了,对于他的威望将是一场沉重的打击。
于是,未来的大唐皇帝李世民和现任大唐塔掌舵人李智云替父分忧、带兵出征、责无旁贷。历史又一次发生了微小的改变——出征西河郡,李世民依然是李世民,但李智云却代替了李建成。
这本是一次艰难的考验。
晋阳军的兵士大多都是新近招募,作战经验几乎为零。李渊临行前与随行压阵的将领温大有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自己的两个儿子年少,请您多担待一些。第二句:起兵成败,从这次出征便可以看到结果了。
一路上,李世民、李智云与将士们同甘共苦,遇到敌人便身先士卒,带头冲上前去。
他们行军纪律严明,沿途绝不叨扰百姓,所遇瓜果蔬菜按需购买,兵士倘若偷窃农家物事,立刻寻到主人赔偿,且不苛责偷窃的兵士,军队抵达西河郡城下,遇着想进城的百姓也不拦阻,听任他们进城,于是百姓与兵士对唐公的两个儿子交口称赞,威信一步步立了起来。
西河郡郡丞高德儒也是一个觉醒徒,他的本命妖怪是一头可以驾驭飞石的巨大猿怪,待晋阳军攻城的时候,高德儒便在城楼各处摆满了巨石,然后唤出猿怪,巨石便像雨点一般朝着爬墙的晋阳兵砸了下去,一时间惨叫声接天连地。
被砸到的兵士脑袋开了瓢,有的像苍蝇一样被拍死在城墙上粘上去掉不下来,大多数带着绝望直坠城墙根底,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攻城部队损失惨重,晋阳军的士气低到谷底,连李世民一度都在怀疑有这头猿怪镇守,眼前的西河郡能不能拿得下来。
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拯救这支几乎陷入绝望队伍的是李智云——他的灵鹰像白日流星一样划过血染的战场,在短暂的时间里失去了踪影,再现身时它身披耀眼金光在巨猿胸口煽动翅膀,铁一般的爪子划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猿怪的心脏被叼了出来。
猿怪化作一道虚影消失不见,下一次出现还需等待一天之后,也就是高德儒觉术歇时结束之时,但李世民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潮水般的兵士涌上西郡城头,高德儒觉术用尽,终于被俘。李世民打算将其斩首示众,高德儒被五花大绑,砍头的铡刀高高举起时,他才眼泪哗哗,浑身颤抖,似乎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充满眷恋,但已然有些迟了。
行刑官厉声令下,铡刀直劈而下,刑场之外,却忽然响起了舞马听到肯定会翻白眼的那一句“刀下留人”——事情出现了转机,李智云生出爱才之心,与自己的二哥私下商议一番,决定将高德儒收入大唐塔。
听完这个故事的舞马认为这根本是李世民和李智云演的一场戏,目的嘛,当然是想让高德儒死心塌地。显然,他们成功了。
经此一战,李世民领兵打仗之才初露锋芒,大唐塔拿下了西河郡的团队神旨,参战众人皆收获了数量不等的神旨星,李智云的灵鹰觉术在晋阳兵士心中留下了天神一般的印象,他在大唐塔的威信也彻底树立起来,成了当之无愧的大唐塔主人。
李智云顺顺当当推行了大唐塔新政,每一个觉醒徒修习、选择和晋升觉术的道路都像是一张画好程序图,被提前确定下来。个人在团战中收获的神旨星也将严格按照比例上缴,之后按需进行分配,执行的一丝不苟。
李智云对大唐塔的未来有着十分明确的规划,他确定了一头急需从大唐塔里兑换的攻城灵犀,但把众人上缴的神旨星加在一起,仍然凑不够兑换的数目。
有觉醒徒对李智云说,是否再等一等,待下一场大战胜利,就能凑够神旨星了。
李智云却道:“去草原的那个人也该回来了。”
……
以上,便是舞马从陌生觉醒徒那里了解到的全部讯息。
听到李智云说的那句话,舞马便明白了,对方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虽然他充分理解李智云为了报仇而选择夺取大唐塔的苦衷,且现今他头顶上飘着的神旨星也很富裕,但就这么凭白交出去,十分不合道理。而且,被一个心思深处的复仇豺狼每日盯着,时不时地针对,也实在叫人不爽。
更何况,假使李智云看见自己头顶着两个光球,说不准还会叫他把青霞的光球也上交组织,留给最需要的人。毕竟,队长有权决定这件事。至于谁是最需要的人,有可能是李智云,也有可能是别人,总归不会是舞马。
“我们不给他机会。”宇文剑雪对舞马说。
……
对于眼前这位陌生觉醒徒,舞马本该干脆利落了断他的性命——一开始对招的时候,对方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考虑到觉醒徒一死,对应的雕像也将毁灭,难保李智云不会因此而警觉起来。于是,两个人用附近的树干制作了一个牢笼,把牢笼深埋于地底,用足量的迷药迷倒觉醒徒,将他置于牢笼之内紧紧绑缚住。这个牢笼最妙的地方在于,觉醒徒的眼皮上连接着暗器的机关,一旦他在一天之后解除药性睁开眼睛,锋利的刀刃就会穿过太阳穴,脑浆四溅。
舞马和宇文剑雪抹去了掩埋牢笼的痕迹,决定快马加鞭往晋阳城赶去。
圆月高悬的夜晚,他们抵达晋阳城外。舞马撑起【袈裟暗面】,带着宇文剑雪,趁着夜巡兵出、城门短暂打开的间隙,一口气闯进了城中。
随后,他毫不犹豫潜向大唐塔,终于在临近午夜的时候来到了大唐塔围墙之外。
此时的大唐塔与舞马离开之前已大不相同,占地更大了些,四周的青砖围墙垒起足有两丈高,外人全看不清院里的情形。围墙之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持戟的兵士个个神情肃穆,纪律严明,旁人不知,或以为这院子是看押重犯得监狱。
舞马晓得李智云此时尚未料得自己会偷偷潜入晋阳城,又自陌生觉醒徒那处探得了大唐塔如今执勤规律,便披着袈裟跃入大唐塔院中。
两个人一趟溜进塔中,将当夜执勤的觉醒徒打晕,对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击昏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舞马径直来到自家雕像前,三个光球浮于雕像之上,华芒一照旋而雕像闪过一道银光,眼前便闪过大唐塔久违的亲切提示:
【球满入三阶,自此度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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