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卷终章二】第一百五十二章 捉迷藏和被拔掉的电源
舞马下意识抓住绳子,感受到一股企图拯救自己的力量,一阵温暖涌入体内,他抓紧了绳子,从迷雾中艰难爬了出来。
他的视野渐渐清晰。宇文剑雪望了过来,一言不发。
眼下,有两个选择,第一,继续往下走,探寻古墓。宇文剑雪说过,古墓里有了不起的存在,或许,舞马也能像田德平一样,从里面获得什么古神的传承。搞不好,这将成为两个人摆脱凡俗,迈向无尽生命的开始。
第二个选择是听从青霞的建议,就此止住,打道回府。
宇文剑雪分析,青霞的最后一句话大概有两种可能的意图:一是将她和田德平的眼睛珠子埋葬在这里,也等于将她和田德平埋葬在了这里。这里安静宁和,她不希望她们被打扰。
二是古墓里有非常危险的存在,青霞的提醒是为了避免舞马和宇文剑雪葬身于此。否则,她的牺牲将毫无意义。
宇文剑雪认为第二种可能性虽然有,但不太高,毕竟年轻时的田德平也进过古墓,那个时候,他还没什么真本事。
舞马经过短暂的思考,决定尽快离开古墓,不再继续探索下去。在经历刚刚发生的一切之后,他失去了对未知事物的畏惧感,他不再害怕幽邃神秘古墓里的任何危险,但他决定尊重这个打从在戏剧大幕里登场后就一直与自己勾心斗角、殊死决斗的敌人的最后善意。
甚至,他不打算往那面绘满图腾的墙壁后面迈过半步,以此表示对这场短暂又漫长、凶险又暧昧、难熬又快乐的对决的敬意和不舍。
他思考了很久,选择把墙壁上原先凹嵌田德平眼睛珠子正下方的位置作为埋骨之地,并坚定的相信青霞如果活着,也会认同他的选择。
在埋葬青霞这件事上,他拒绝了宇文剑雪的帮助,用青霞随身携带的佩剑插进青石砖间的紧密缝隙,在缝隙中间来回切磋,最终撬起一块儿下方长满了青苔的两尺多厚的石砖,接着紧挨着四周又接连撬起来七块儿,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凹坑,正好可以放入一口棺材。可惜,这里没有棺材。
思索一番,他把八块儿石砖合并起来,量好适合的尺寸,将最里面的部分掏空,成了一副可以拼接的石棺,又将青霞放进掏空的洞里。直到这个时候,青霞的手里还紧紧握着田德平冰冷的眼珠子。当然,她自己的手也是冰冷的。这样大概她就会觉得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一团温暖罢。
石砖下面,是黑色微湿的土,他花费了半个时辰,用佩剑削出约莫七尺深的坑洞。之后,便让宇文剑雪转过身,用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念力将石棺挪入土坑里面。
老实讲,他于念力一道并不精通,只是末世时代里,在一次战斗中他曾好心救下一位念力异能者,后来又因为对方的背叛将其反杀,同时也被致命的念力重伤,才因祸得福收获了驱使念力的种子。他也曾试着深度开发这门异能,但由于种种限制,收效甚微。
宇文剑雪惊讶于石棺入了土坑且无声无息,但她保持沉默,没有表示出丝毫想要了解的欲望。
舞马用土填埋了棺坑,又将剩余的零碎石块儿铺在石棺上面,湿土塞满缝隙,平整的就好像地砖从来没有被翘起来过。
宇文剑雪找到一块体量颇大的碎石,削成碑石的模样,问舞马上面该怎样写才好。
在青霞的胸膛被舞马拍碎之后,宇文剑雪对她的警惕、嫉妒、怨愤在转瞬间消弭殆尽,但她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没有真正结束。而青霞,也并没有永远离开舞马的身边。
有的时候,离开倒是归来,逝去才将永恒。对此,宇文剑雪有极为不祥的预感。
舞马把宇文剑雪削好的碑石放在一旁,他说:“这样太明显了,以后有人盗墓就难得安生了。”
“这种地方怎么有人找得到。”
“我们。”
舞马说完这句话以后,两个人的思想就统一了,决定不再立碑。
舞马在墙壁上眼睛凹洞的位置刻了一幅油灯图。舞马雕刻的时候,宇文剑雪问他这是什么意思。舞马说,这是青霞的命。说话的时候表情严肃,在墙壁上刻下油灯图的最后一笔,那是灯芯上的一股轻烟,象征着灯火无可逆转的熄灭了。
而在舞马的图鉴之中,代表青霞的古佛青灯图也在它的主人失去呼吸的一瞬间,由彩色变成了和熊怪图一样的黑色。不同的是,图中的紫青宝剑仍是彩色的,只是更加暗淡无光了。
按理来讲,舞马这个时候应该试一试自己之前从古佛青灯图中获得的觉术还好不好使,但他此刻实在没有进行任何实验的心情。
余生还很长,何况他又无法入睡,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各种细致繁琐又稀奇古怪的实验来打发消磨。他忽然有点担心,从今往后,每一次面对古佛青灯的时候,他会不会想起青霞,无法停止。
宇文剑雪看着油灯刻画上永不散尽的青烟,竟然在烟雾渺渺中看见了青霞秀美的脸庞,带着戏谑的微笑看着自己,并骄傲地晃了晃她白皙如玉的脚丫子,宣告她才是最后的胜者,并且永远胜利了。
在油灯刻画下方,舞马不知发了什么神经病,刻了一首名为的诗作为墓志铭。具体内容如下——
我看不见你
你藏在祭台里
祭台上面有复杂的纹理
还有你谜样的呼吸
……
我看不见你
你藏在诅咒里
诅咒的刀刃没有你的微笑锋利
却压制了我的臭屁
……
我看不见你
你藏在大唐塔的雕像里
雕像其实也是你自己
只是少了你的呼吸
……
我看不见你
你藏在骷髅院的袈裟里
袈裟裹着骷髅和木鱼
而我的杀意裹着你
……
我看不见你
……
我看不见你
你藏在粗糙又冰冷的棺材里
棺材深埋在迷一般的地底
而我最终没有胜过你
很长的一首白话诗,宇文剑雪说这段文字不仅狗屁不通,而且酸不可言,倒人胃口。舞马却满意的不得了,认为诗的背后埋藏着悲伤的故事和悠长的意蕴。遗憾的是,这种意蕴以生命和鲜血为代价。他得意了一小会儿,随即又陷入了不知从何而来的茫然和伤感中。
地道里没有纸钱,纸房子,纸珠宝,宇文剑雪削掉一缕头发,舞马撕下衣服上一缕布条烧掉了,他们很默契地认为在这样一个亦敌亦友、充满个性和智慧的姑娘入土时,不应该没有明晃晃火焰来燃烧掉她弥留在空气中的气息。
两个人把从地底挖出来的沙土洒遍地道之后一起来到入口处。
舞马把血手按在墓碑背后的掌印上,墓碑震动,然后带着四周小小一片土地和一个茫然、另一个伤感的身体缓缓升起。
墓碑升到地面之后,虚影一晃,凭空消失掉了。
“它总是这样吗?”舞马问道。
“第一次,”宇文剑雪半蹲在地上,仔细检查地面上的情形,却没有发现丝毫墓碑存在过的痕迹。
这便更加证明,所有的一切,都源自青霞的设计。而当她不再愿意继续这个游戏的时候,她选择拔掉游戏机的电源插销。
舞马低头,望着脚下的泥土。他忽然想到,这个古墓之中一定埋藏着熊怪图中祭坛的秘密,这或许也是他开发祭坛的唯一机会。他想了一会儿,决定把这一推想只停留在大脑皮层,以兑现自己刚刚暗自许下的誓言,留给亡者一个清静。
不久之后,有一队来自汉地的觉醒徒和武者小队找到了这座古墓,他们联合草原上的萨满,队伍之中不乏顶尖高手,但最终全军覆没,连灵魂都被禁锢在地底,直到几个世纪后,考古学家的脚步声在布满细沙的地道里响起。
在夜的宁静和清冷中,舞马和宇文剑雪离开了这片草木异常旺盛的矮山脚下。一炷香后,今夜所有的脚印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被橡皮擦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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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还得写一章才能把草原卷写完。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