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天诛剑

横风山斜跨两座山脉,阻断了此间去往柳州的道路,无人知是何时出现的,只知其地势险峻,山林中无一野兽,有的只是无数毒虫猛蚁和瘴气毒雾。

寻常人若是进去,不说迷了路,即便待上半个时辰也会毒发身亡,最后被蚕食得只剩一具白森森的骷髅,故显得尤为神秘。

雨已经停了,但路上依然是泥泞不堪,再加上天本就晦暗,这林间更是说不出的鬼气森森,可见度极低。萧尘不敢往地面上行走,将真气聚在体外挡住一些毒虫,一路踏枝而行。

三年来他将青风所授的“登天行”与凌仙步融会贯通,此刻的身法比那日青风使得还要灵动飘逸,不过当真比起御剑那自然是远远不及了。

进到山林深处,萧尘发现来的一路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尸首。落到地面,见那些尸首面上尤带气血,应是刚咽气不久,再观衣着,他自然一眼便即认出,正是当年皇甫那些门人。

只是这些尸首外边都围了无数毒虫,却都不上去,纷纷围着尸体打转,发出沙沙声响。

“皇甫家怎么死了这么多人在这里?连尸首也无人来管?”思索间竟有几只毒虫向他袭来,他真气一震,登时将这些毒虫化为灰烬。

忽然间,前方传来一阵厮杀之声,那声音越逼越近,萧尘抬头望去,隐约见到二三十来人。那一行人离他越来越近,到得近处,方才瞧清是二十多名皇甫门人紧追着一名女子不放。

那女子身形灵动,毒虫猛蚁纷纷为其让道,俨然便是上官嫣!按道理说,这山里毒虫无数,她应是占尽上风了,怎会被一群皇甫门人追杀?细看下,不知为何,那些毒虫都不敢近皇甫门人的身。

几十人转眼便至,萧尘格开一枚激来的暗器,一掌击出,掌风顿时卷起无数残叶向那二十来人涌去。那一行人目光全聚在上官嫣身上,未曾料得此间设有埋伏,一顿之下,纷纷被掌力击出丈许远。

上官嫣心思何其敏锐,当即纵到萧尘背后,道:“我已设法将他们引来。”萧尘一时不明所以,待见到无数目光射来,这才明白上官嫣好一出借刀杀人,就像当年莫名其妙就被她拉入了与那些黑袍怪客的战圈一般。

“你与她是同伙?识相的滚!”一名青年射来冷冷的目光。

萧尘更不答话,连续几掌击出,掌力浑厚,二三十来人招架不住,纷纷往后退去。“走!”昏暗下不知谁喊了一声,一行人即刻如同鬼魅一般隐入了林中。

“可有受伤?”萧尘回过头去,三年前他受了上官飞一恩,虽那时他性子偏激,执意要走,但眼下自当回护其女。

“你是谁?”

萧尘以真气抵住了喉咙,上官嫣自然听不出他是谁来,然警惕之心却一丝未曾放下,在她敏锐洞察之下,更是瞧出了对方乃易过容。

萧尘不答她话,转身便要走,忽然间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冷喝:“留下罢!”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不是皇甫鸣又是谁?

但见树影错落之中,一名老者凌空踏来,在其身旁绕着个青玉砚台,那砚台泛着点点青光,始终不曾落下。

驱物!萧尘心中一惊,此人的驱物比三年前厉害了不少!修为显然也是已近筑基,当下气凝周身,以待敌势,皇甫鸣转瞬便至,只见他微一掐诀,那青玉砚台登时放大数倍,青光耀眼,直逼萧尘而来。

萧尘一掌击出,令那半空中的青玉砚台稍作迟缓,复又一指真气激射出去,将那砚台抵在半空,忽然间,那砚台之中飞溅出无数青光,犹似墨点一般往他周身罩去。

萧尘猛提真气,单手掐诀,在身前凝成一道丈许宽的白色结界,抵御无数飞来的青光,但那青玉砚台势道极猛,直令他不住往后退去,忽然间一道暖暖的真气自背后传来,却是上官嫣双掌抵在了他背上。

萧尘回过头去,暗想:“你今日为何不抛下我独自逃走了?”上官嫣皱眉望了他一眼,似是在说:“你我二人合力,尚且能抵他一阵,若我独自离去,只怕不消一炷香,他便又追来了。”

皇甫鸣手上法诀不停变幻,那青玉砚台登时青光大增,又往前行了半丈,忽然只听“嗤”的一声,萧尘背上布条尽碎,一瑶琴自琴匣内飞了出来,落在了他手中。

“铮铮铮!”几声琴音传出,犹似顷刻间化作了数十道凌厉剑气,登时将对面的点点青光击散。

“捂住耳朵!”萧尘语罢,随即拨弄琴弦,阵阵琴声透弦而出,只见那青玉砚台上的光芒立时便敛去一半。

皇甫鸣双目一凝,沉声道:“琴圣青风的弟子?好本事!”说话同时袖袍鼓风,忽然一掌击了出去,那一掌蕴含的威能实是不容小觑,直令两旁树木也斜斜倾倒下去。

萧尘大喝道:“闪开!”一手环抱九霄环佩,一手抓起上官嫣手腕,往后倒纵出好几丈远。砰的一声,泥土溅了他二人一身,那地面被皇甫鸣打出一个宽约丈许的五指印来。

“走!”

皇甫鸣修为大涨,萧尘情知此刻除非运转三元焚心诀,否则今日绝非此人对手,但三元焚心诀的反噬甚是厉害,在他在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危险的情况下,绝不能贸然施展此法,当下抱起上官嫣,凌空踏去。

皇甫鸣收回法宝,足尖一点,纵身追去,双方一前一后,犹如追风逐电,距离忽近忽远。

三人在半空瞬息百丈,皇甫鸣已修得凝气之术,闭气自是不在话下,萧尘三年来于瀑布下修行,多少也可暂凝呼吸,只是上官嫣脸上涨得通红,显然已快窒息。

苍茫暮色下,前方隐约没了去路,显然乃是一处悬崖,只见萧尘纵身一跃,抱着上官嫣往崖下跳了去,二人落下约莫七八丈时,萧尘聚气一吹,身子反推入了那壁上一个岩洞之中。

二人落入洞中,萧尘急忙往上官嫣气海内送去一股真气,以缓她呼吸,此刻两人皆不敢出声,许久后,萧尘才将神识往崖上扫去,那崖上无数树藤随风而动,却是空无一人。

“他走了。”萧尘说道,却见上官嫣离自己远远的,警惕地看着自己。他摸了摸脸,这才发现方才疾行时,面具不知落在了何处。淡淡一笑:“怎么?见着故人很吃惊吗?”

许久,上官嫣才冷冷开口:“没有!”

“洞口冷,进来坐坐吧,兴许那老匹夫还没走远。”

听他如此一说,上官嫣这才缓步走向洞内,但目光却一刻没离开过他,见他欲起身,便紧张喝道:“你干嘛!”

萧尘淡淡一笑:“你何必对我如此警惕?”见她不答话,又问道:“你们为何来此?”

“我说是杀皇甫鸣,你信吗?”

“不信。”

“那不得了。”

萧尘心想那皇甫鸣修为了得,凭他几人如何诛杀得了?正思忖间,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丝声音:“臭小子!你搅吾清梦,下次若再不知会一声便取琴来弹,吾决不饶你!”

萧尘尴尬一笑,说道:“方才事出紧急,夙夜你别生气,下次我不会了。”上官嫣心弦尤为紧绷,突然听他这般诡异自语,急视过去,喝道:“你干嘛?跟谁说话!”

“呃……我一位朋友。”

“有病!”上官嫣望了望四周,最后说出这两个字。

二人沉默许久,待夜幕垂下,萧尘起身往洞口走去,上官嫣急道:“你去哪?”萧尘笑道:“我看看如何上去。”

那岩壁如削,布有青苔,若他一人以登天行上去,自是无碍,但若携上上官嫣,却是颇为不易,稍有不慎,二人便双双坠入下方深涧。

“我不管,你将我带下来,便须带我上去!否则我爹爹跟萧伯伯决计饶不了你!”上官嫣生怕他一人离去,将自己丢在这洞里,竟是搬出了萧亦凡与上官飞的关系,却又怎知萧尘若要抛她而去,早在先前便将她丢给皇甫鸣了,何必等到现在?

然而萧尘听她提到父亲,心中却是一阵黯然神伤,心想当年自己杀了萧家那么多人,甚至连萧玉也……父亲还会原谅自己吗?

上官嫣见他神色间忽然变得有些哀伤,问道:“你怎么了?”萧尘勉强一笑,道:“没事,方才下来时我见边上生有许多藤蔓,你等我片刻。”说着足下一点,欲往石壁上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