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炼丹术

祭奠过后,走进了当初那座古城,城外道旁草深,依旧如故,这日恰逢天晴,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了那栈桥岸边,当初小若香消玉殒的地方,如今却是再无一丝痕迹,也没有多少人记得,曾经这里发生过什么。

湖面白烟依旧,只是少了琴音,不免有些空荡荡的。但见那水阁朱门紧闭,挂锁上布满了尘埃,显已久无人居。

萧尘用衣袖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轻叹一声转身而去,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失落。

他失魂落魄走在街上,不知不觉中又到了当初那烟雨楼前,酒楼已换了招牌,叫做什么“如烟楼”,掌柜和店小二也换了。

“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楼上请!”正当他回首往事之际,一名店小二热情招呼了过来。

萧尘随他上了二楼,还是当初窗边那个位置。

“店家,请问你这里有没有一种入口甘冽,醇而不辣的酒?”

那店小二满脸笑容道:“客官说的可是那越州产的花雕?”萧尘于酒倒是不甚了解,吩咐那小二去取了两坛来。

酒至盏中,澄黄清亮,浓郁芬芳,萧尘小酌了一口,正是去年初来楚云时,与三皇子一同饮的女儿红,又称作花雕,也是后来有名的绍兴陈酿。

萧尘倚在窗边,望着远处江面帆影点点,一杯一杯,自斟自饮,过不片时,双颊已泛起了微微红晕。忽听他道:“如烟楼……好个如烟楼,好个往事如烟……”话末又是一杯下肚。

酒入愁肠愁更愁,酒本不愁人,愁人饮酒,越饮越愁,越愁越饮。萧家,他是回不去了,玄青门,他更加回不去了。

堪堪饮到百来杯,两坛花雕均已见底。“店家!店家!拿酒来!酒来!”他话声中已带了七八分醉意。

那店小二匆匆忙忙跑来,见他已是醺醺欲醉,满脸堆笑道:“客官,我瞧您有些累了,不如小的先安排房间给您歇息吧?

萧尘一拍桌子,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喝道:“怎么?你怕我付不起酒钱吗!”说着探手入怀,摸了半天仍未掏出半个子儿来,这才幡然醒悟,是啊,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衣食无忧的萧家少爷了。

那店小二见他满脸凶巴巴,应了一声便又去取来一坛酒,萧尘拍开封泥,哪管三七二十一,今朝有酒今朝醉,无钱那便先赊着。忽然只听楼板响起一阵咯吱声,跟着有人道:“你们知道这天底下,谁的琴艺当属第一吗?”

“嘿!那还用说,自然是水云郡主了,便是我们文书院,又有谁能出其右的?”

约莫七八人上到二楼,有男有女,围着桌子坐下,口中仍是不停谈论着那水云郡主。

一名青年突然将声音放低,说道:“我现在说的,你们千万别对外人提起,你们知道吗?半年前皇后娘娘突然身染怪病……”

他话未说完便有一人细声打断道:“皇后娘娘现在好好待在宫里,这种事你也敢拿出来胡说八道?你想被杀头了吗?”

“我哪有胡说?当时群医无策,惹得龙颜大怒,皇上一连斩了三四个御医,你们知道后来皇后的病是怎样好的吗?便是三皇子殿下去请了水云郡主到宫里,水云郡主当时就在皇后娘娘寝宫里抚了一曲,你们知道怎样吗?皇后娘娘听完曲子后,病居然自个儿就好了……”

一桌人啧啧称奇,萧尘此刻酒意已去了七八分,也正津津有味听着。

那人又道:“你们可知皇后患了何病?这可说不得,早年我便听闻皇后身子弱,七八个月前来了一批异域人士,那些人进献了一株花给皇后,皇后见了自是喜爱得不得了,自那以后皇后身子便迅速好转,然而好景不长,一个月后皇后娘娘突然卧床不起,而那株花也不翼而飞了,你们可知为何?”

“为何?莫非那花自己生了腿?跑了?”

“你可真别说,后来御医发现那花竟然长到皇后娘娘身子上去了……都说宫里闹妖怪了!你想啊?好好的花怎可能长到人身上去?”

萧尘心中一凝,难道这便是那什么噬魂怪花吗?

那边桌上,众人听到这里也都是寒毛卓竖,几名女子更是吓得惨无人色。又听先前那人道:“御医发现时,那花已与皇后娘娘生得心脉相连,寻常人怎敢妄动?然而令无数御医都束手无策的妖花,居然给郡主娘娘一曲便除去了?你说她要不是仙女下凡,那是什么?”

“你小子不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我自然是池塘里的癞蛤蟆,郡主娘娘那可是九天上的凤凰,能配得上她的人也只有平北大将军的小王爷了。”

“可是听说水云郡主好像并不喜欢小王爷,是以初七要在城南醉花荫召开琴会,嘿嘿!若能得郡主垂青,日后荣华富贵焉在话下?那时肯定热闹非凡,我们要不要去试试?”

“嘿嘿!得了吧,就你我这两下?郡主之所以行此着,我看只是叫那小王爷知难而退吧。别的不说,就咱文书院,恐怕除了北宫魂,便无人能胜得过郡主的琴艺,可惜北宫魂如今也不知去哪了……”

听到此处,萧尘忽然回忆起了去年初来文书院时,遇到的那个有一只堕落琴魂的炼气修士。

便在这时,又听一人道:“非也非也,她琴艺虽高,却也不见得便是天下第一,至少我知道还有一人,琴艺定不在她之下。”那人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声气,又道:“他离开一年了,也不知道过得可好。”

“信爷,你别胡气大吹,那人是谁?说来听听?”

萧尘心中一凝,方才那声音他太熟悉了,不是一年前认识的张信又是谁?原来他一直记挂着自己,想到此处,心中稍觉一暖。

正在他准备回身之际,忽然听见楼下进来了不少人,神识一扫,便看清是九个罡武阁的人,个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武道约莫在一二重天的样子。

那九人上来得极快,居中而坐的八名文书院弟子见着这些人,当中便有一人小声道:“信爷,是他们,我们走吧。”当下几人迅速站了起来,均低着头准备绕行。

“走什么走?”一名为首的恶少走到几人桌前,一拍桌子,斜斜瞥了张信一眼:“叫信爷?”

张信看了他一眼,微一拱手:“抱歉,有事,告辞。”正待转身离去,忽然走来两名青年,将他按回了凳子上,眼一瞪:“坐下!”

文书院其余几人见状都是吓得不轻,几名师妹更是花容失色,那为首的恶少轻蔑一笑,一只脚踏在了长凳上,指了指桌上的酒杯,望向几名师妹:“不是要喝酒么?给小爷喝干!今儿不干了,这人就别想走!”

几名女弟子一听,脸上更加惨无人色,那恶少见她们不动,端起酒杯往张信脸上泼去:“喝啊!喝一杯小爷给你们十两银子!哈哈!否则小爷卸掉他一只手!”

一时间二楼彻底安静了下来,其他桌上的食客见到这等气势,也都纷纷丢下手中碗筷,抱起身边小孩儿往楼下跑了去,只一些胆大的还在围看。

几名师妹吓得身子不住颤抖,一人站了出来,怯声道:“别!我喝!”说罢走到桌前,一名青年往她胸口打量了一下,邪邪一笑,端了杯酒过去,还故意弄洒了几滴在她胸前的衣领上。

那师妹端着酒杯的手不住颤抖,往唇边送了去,只饮下半杯便全吐了出来,剩下半杯喝下去也是被呛得不住咳嗽,脸上顷刻涨得通红。

七八个青年尽皆哈哈大笑了起来,又有人端起酒杯,走到另外几名师妹面前,那几名师妹早已是吓得花容惨白,张信指骨捏得直作响,喝道:“住手!”然而却被两名武道不弱的青年死死按住,丝毫动弹不了。

就在这时,窗边响起一个略带几分醉意的声音:“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张信回头望去,不禁呆住了:“尘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