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三事

今日轮值醉花居前这小妖，本只是想稍稍卡白鹿妖一下，给些脸色就算，没指望真为难到。

但很不幸，鹿妖腰牌刚质押出去。

山场边界上，鹿妖自家就是值守妖丁，自是能随意出入，但这醉花居门前，还真就被小妖卡住了。

鹿妖对黑白貊道：“半玄哥哥帮俺通报一声？”

貊妖眨巴着两只大眼睛：“俺自幼立得有规矩......”

见白鹿妖拿不出腰牌，那小妖就雀跃起来，挥手驱道：“闪远些，闪远些去！轮值边界的全是狗娘养的睁眼瞎么？什么野鹿、野猪，尽放进俺们山场来拱食，待俺禀过花后奶奶，捉了打杀开席面才是！”

他其实真知晓鹿妖丁身份，便只是出声驱逐，并不回去禀告妖丁和妖将。

先前骂他的是半玄又不是自家，此时来落面子，不会无缘无故，自家之前才来过山场一回，没结什么冤仇，多半是十多日前开灵智飞禽们走通门路的一个，鹿妖就不急，站定笑问：“你是豺还是狼化的小妖？瞧着够壮实，叫啥名？”

自家脾性被鹿妖摸得差不离，鹿妖的脾性，黑白貊却还没吃透，见他盯着问，小妖只冷笑不答，就开口叫破：“狼妖丁白腹的血亲侄儿，名叫卜向！”

鹿妖点头，再转问貊妖：“真不替俺通传？”

貊妖苦笑道：“得，俺的规矩，哥哥你不用守，就替你通传去！”

半玄甩着手入内，趁还有些时间耍威风，那小妖卜向再来轰：“滚开些，滚开些去，莫叫爷爷们动手！”

百宝就双手环抱，站原地冷眼看着他。

鹿老爷没发话，又是第一次来，狗宝、元香、碧眼虽都双眼冒火，却也只在后面不吭声。

钢骨心头在喊：“天菩萨！俺在火狐将军山场，早吃够无数憋屈，到万花谷还是如此么？”

白鹿妖丁抱胸不挪动，卜向也不敢真个来推，只是还以冷笑，表示丝毫不惧。

等过一会，鹤妖将九皋走出醉花居，皱眉问：“花后以一块黄中品蜂蜜才换回一株灵楠木，制成几百块牌儿，各块都有消肿之效，你才得几日，怎就丢了？”

百宝笑嘻嘻凑过去：“是俺的差错，将军恕罪！”

九皋到场，卜向就笑道：“原真是山场新拜山的鹿妖丁，恕俺们小妖眼拙，瞧不出来，又担着差事，较真了些，莫怪莫怪！”

鹿妖回笑点点头，随九皋一起入内，去拜见蜂妖后。

黄花娘还是躺在榻上，见他进来施礼，皱眉责道：“你这丑妖丁，不是交待了无事莫来烦本后？腰牌怎就弄丢了？”

貊妖就站在旁边，一脸憨模样。

鹿妖直起身，答道：“禀花后，俺门下小妖怪已满额，今日才领来见礼，除禀腰牌抵给外间走单妖将火狐外，又有一事要求于花后！”

“小妖怪叫进来见礼罢！你的事儿，莫以为那榆木妖还有多少情面，自家先掂量清楚，该说再说，莫以为消遣本后好耍。”

鹿妖忙点头：“尊花后之令，俺这就叫小妖怪来！”

出醉花居外喊进六个小妖、一个小怪，全给黄花娘磕头行礼，口称“花后奶奶”。

黄花娘叫起，等各报过名字，再丢出一块木牌给鹿妖：“小妖遇事回禀，不是惯熟的，也要借此牌才好入谷，本后借你一块，只再无下次，落火狐那的，早些讨回来，好把借的这块归还！”

鹿妖接到令牌，挥挥手，小妖怪们就又退出去。

等小妖怪们退出，百宝道：“禀花后，俺求的事儿，自家掂量过后，还是该说！”

鹿妖得寸进尺，黄花娘冷起脸，缓缓吐出一个字：“说！”

“花后，俺略有些本事傍身，善能移活树木，在灵桃峰周边时，就移栽过野茶树，种出片茶园来，春夏两季，辛苦些小妖，约莫能得足七八十份云演十八茶，到这圣猿山，也见生有野茶树......”

若不愿为山场盘弄茶园，这新来的鹿妖也不会吐露出根脚，自家养的晶玉蜂已渐至极限，万花谷多得一片出产黄级上品的茶园，库房便要充盈许多，黄花娘眼中露出些欢喜，从榻上撑起腰，将好身段展露无遗：“哦？云演十八茶，从凡物茶树中诞的灵药，与那些天生入品的灵茶不同，圣猿山又称之为忘凡茶，二十一老祖地界，本后知晓的，也有七八家经营此物，不想你小小妖丁，倒懂得黄上品营生，确实难得，帮本后盘弄出一块茶园，要何等赏？”

旁听的貊妖半玄眼中已在放光，不知是垂涎女妖王身材，还是黄上品灵药。

鹿妖再缓缓道：“盘弄新茶园，百宝求花后允下三事，其一，新茶园成，每年当有俺十碗茶！此外俺逃入圣猿山，被修士追杀，为逃脱性命，折了件灵物，那灵物本是妖王脱体之物，至今尚无物可替，请花后寻补一件妖王脱体之物给俺老鹿！”

“其二，俺门下七名小妖怪，若只轮值峰界，已足够使唤，但要盘弄茶园，移栽茶树，就嫌少了些，俺初来乍到，万花谷里小妖，只看中一个白腹丁的狼妖卜向，其余想要新化，只是新化小妖增花后靡费，想着等俺成妖将，定要求许出去另开分家的，终归也要添小妖，不如现今就新化些出来，每年体己俺自家支付，求花后许此等私家小妖出入万花谷就成！”

“其三，俺替花后盘弄茶园，却也要顾自身事，万花谷里开一块茶园，是俺老鹿感恩，诚心孝敬，也求花后应允，就此为止，若非实在必要，往后莫又叫俺老鹿再弄新茶园！”

黄花娘仔细听着，等白鹿妖一一说完，才娇笑着从最后一件事答起：“听你言谈，还只道是个老成的，不想此事竟也不知，第三事大可放心，你等妖将、妖丁浑然不觉，本后也是成就妖王后，又修行许久，才有些感应，这天地灵气是有多有寡，但一地范围，大抵都有个定数，灵药得成，都要吸掉些灵气的，你道本后喜移奇花异草到山场里，只为酿蜂蜜么？还不是此等未成灵药的奇花异草，生得多了，才会有天地灵气添补，弥补经营灵药消耗的那些，不用只出不进。只有眼皮子浅的，才会一味图多，却不知是饮鸩止渴，有出无进，真不知节制，要不得几百年，你得了灵药，山场灵气却被灵药采撷一空，都不能居了！那云演茶芽虽自凡物中来，但若不采它，待茶芽舒展长开，所蕴藏的灵气自然又回归到天地，只要采下，那就是少掉，你便想在万花谷种出十块茶园，本后哪又敢应？若非如此，直长两百里的山场，岂不够用？哪还用派妖将们出去再立分家？本后酿蜂蜜成灵药，已耗去不少天地灵气，借无数奇花异草才堪有些补益，你帮弄的茶园，也要离醉花居远些，不如就在鹤十二峰山后，少损些山场灵气，你又得就近照料，各相便宜！”

此番道理，鹿妖真是第一次得闻，想想除非灵气实在浓郁，否则越是高阶灵药，越难成堆生长在一起，实在是天地灵气自有定数，绝不可能无穷无尽，任你采撷。

妖丁、妖将自身可以吸纳天地灵气，却感应不到一定范围内灵气当量的增减，以前却是被短视的填水乙带歪了，听懂道理，鹿妖都为自家那一丝提防心感到羞赧。

“所说第二事么，你自家出药化小妖，自然也允得，不是本后小气，舍不得些不入流，你不知晓，小妖还好打发，但他等总要晋妖丁的，本后这家大业大，真再养不起太多。他说的卜向是哪个，你能许么？”

最后一句话，却是转问向床榻边一名俊美妖丁，那妖丁摇头道：“是俺的侄儿，今日就轮值醉花居门外，许是未识新妖丁，不经意恶了他，要收到门下去整治罢？俺哪里会许？”

原来这俊美男妖就是狼妖丁白腹，听他这般说，却是连小妖卜向为难自家都知晓的，百宝咧嘴一乐，开口问：“花后，万花谷里可许妖怪打架？”

黄花娘转回头来，翻个极有风情的白眼，嗔道：“这天下，哪里的妖怪不打架？只是你莫仗着妖丁修为，欺个小妖好有面儿么？”

鹿妖笑起来，回道：“俺们远路来的，初到一地，就怕被欺生，那小妖骂俺是狗娘养的，好彰显他那狼娘了不得，差着境界，俺不好收拾他，就收拾他叔叔罢，养不教也是过错！”

狼妖白腹化妖时，长得原也古怪，是将面上骨骼淬炼完毕，俊脸成型，才得入黄花娘的眼，听鹿妖出言不逊，他也瞪眼：“你这白鹿儿，不过新入山门，便不将俺们前辈放眼中，如此狂妄，真要老子教你做妖？”

鹿妖笑笑，问黄花娘道：“花后的男宠，俺可打得？打坏可要赔？”

黄花娘挑眉道：“白腹这般的，本后身边少说也有二三十个，你俩恩怨，凭本事去单斗就是，只不许打死，不管是谁，打死要偿命！此外随意，你要能打过他，本后看中了，或就不嫌你丑，许你近身一次！”

闷得太久，黄花娘倒唯恐天下不乱，听了她的话，鹿妖忙躬身答：“那俺不打了，给白腹家爷儿俩赔罪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