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惹祸

花两夜穿过的身后连绵稻浪，就是填水乙口里的大水洼子？

大水洼子南端那位苍鹭王，已经被高僧斩杀？

之前还只是有些怀疑，现在终于确定为事实！

待收拾好心情，陆宝再斟酌着问：“老丈，那南方大漠，就无人去过么？”

老头摇摇头：“我们村里，早都得了庙里交待，戈壁上也要少去，大漠里有妖魔肆虐哩！”

鹿妖大为惊奇：“妖魔肆虐？来过村里么？”

老者摇摇头：“听庙里大师们说，我等百姓也无需忧心，魔类不敢出大漠，隔三岔五有走错路的笨妖怪逃过来，都由妙德大师拦住，指明方向改投圣猿山去了！”

“妙德大师？”

这位大师好人一个啊，还给妖怪指路？没有遇到就喊打喊杀？

老者点点头，一脸虔诚地道：“就是这位佛爷爷，几百年前斩杀的苍鹭王，让我等先祖于此地安家。”

能斩杀苍鹭妖王的高僧，至少也是位金丹，居然还留在这村子附近？鹿妖听得心头惊惶，哪里敢真指望心好来给自家指路，嘴上笑道：“多谢老丈，待小僧林中小解过，再来说话！”

别过老者，急忙忙跳回林中深处，招呼小妖们：“走哩，上戈壁，上方再无人烟，俺们顺着戈壁往西，当再无修士为难，就可抵圣猿山！”

鹿妖这才想通，怪不得说此路通圣猿山甚安稳，到最南端折往西行，大漠里妖魔出来得少，又没有人类，一路向西岂不安稳？

说完话，化出本相雄鹿，就领着小妖们急蹿上戈壁去。

听到后面的路将再无人烟，琅琅本有“潜行”神通的，走时故意落后几步，领头的鹿妖都未察觉。

这位大师小解，用时有些久，莫不是改为大解了？老者等过一会，忽然看见远处有鹿、麝、野牛、野猪等蹿上土石岗，方有些疑惑是否老眼昏花了，林中突然蹿出头巨狼来，一口咬断他脖颈。

老者惨呼都发不出来，就被巨狼扯碎骨肉吞下。

吃得急，巨狼连打几个饱嗝，自语道：“味儿与兽肉也无多少差别，原来别个骗俺哩！”

又调转头，急去追前面队伍。

那三头牛先前就被鹿妖妖气震慑住，老头被狼妖吃掉，也只会痴痴傻傻低头吃草。

戈壁下草地并没有多少，老者要放牛才走得有些远，这边平时少有村民过来，直到天色渐晚，还不见老头归家，他儿子才寻出来，先找到自家的牛，再发现地上血迹和被撕碎的衣衫，吃了惊吓，又急又慌，跑回村里去求告寺里和尚。

断路村中寺庙并不大，寺门悬挂“如来寺”三个黑体字，其余都不显眼。

听到疑似有妖怪吃人，住持方丈不敢做主，急叫沙弥去叫醒妙德大师。

这位高僧体型肥胖，圆头大脑，嘴皮也厚，正在屋中酣睡，听到沙弥报信，诧道：“大漠边和尚留有灵识的，但凡有妖魔出来，都能感知到，为何今日未有所觉？”

小沙弥答不出来，妙德才叹气道：“离村如此近，和尚都未觉，想来修为不高，当是别处乱蹿来的妖丁、小妖之流为害，待和尚去捉他来！”

便御空出门，先到老头被吃之处细细看过，才再追出去。

陆宝只是听闻那村子里有金丹以上和尚，惶惶然哪里还敢久留？带队奔上戈壁，埋头就向西逃，都不知狼妖掉队吃了人，又悄无声息追上来。

实在是狼妖“潜行”神通在，无声无息的消失或出现，大家都习以为常，别说不回头只顾狂奔向前的鹿妖，后面小妖们同样一无所知。

这块近百里宽的戈壁如今就是北方人类和南方大漠的交界，完全荒芜，除了杂草，几乎看不到任何生物。

鹿妖领队沿着戈壁边往西跑，不再进人类地界，也不再往南方去，想着应该安全。

南方就是大漠，里面虽然也有妖怪，但听老头的话，妖魔肆虐，既然里面都有不少妖怪逃出来，哪里会比得猴妖山酋口中的圣猿山舒适？

去大漠的话，指不定又和靖平山一样。

前几日在人类地界一直躲躲藏藏，难得完全放开了跑，奔跑的妖怪们都有些难得的快意，小山精、五步、碧眼三个搭坐骑兜风的就更如此了。

因蛇妖爬上牛背，碧眼已改到麝妖元香背上蹲着，绝不与五步离太近。

一日跑得畅快，天全黑后，也未停下。

戈壁上再往西半夜，领头的鹿妖才突然一顿，缓跑着停下来。

后面小妖也全都停下，不用鹿妖示意，月光下，大家都已看见，前方三十丈外，地上躺着个衣衫篓缕的人。

鹿妖警觉地打量一会，觉得那应该是个人，而不是其它生灵。

但半夜三更的，凡人怎么会睡在这戈壁滩上？

先前误以为是块石头，距离跑到很近才发现对方，若是活的，先前狂奔的蹄声应已听见，为何还躺着不动？

难不成是个尸体？还是有什么古怪？

略迟疑一下，鹿妖决定不去多事，偏开些方向，继续奔跑。

往前奔跑着，注意力还全放在躺地上那人身上，只是直到超越过去数百米远，那人还是纹丝不动地躺着。

直到妖怪们完全消失在夜幕中，地上的人才起身，身子一抖，褴褛衣衫化回黄色的僧袍，假发消融不见，变成了肥胖的光头，就是妙德和尚。

和尚往妖怪们消失的地方看一眼，肥胖身躯再冲入黑色天幕中。

鹿妖等再奔跑小片刻，前方又发现一名货郎，挑着胆子在戈壁上赶路。

还是觉得古怪，鹿妖再偏开头，领小妖们又避开货郎。

再往前奔驰，黎明时分，一块巨石前就坐着个圆脸胖大和尚，向他们招手道：“远来的妖怪，过来过来！”

鹿妖一概不理，还想继续向前，只是这次胖和尚已经不再放他们过去，伸手一挥，就有把直刀飞出去，在空中化得巨大，刀身两丈来宽，从天而降，“呛”一声直插在鹿妖面前。

突然飞至的巨大直刀，刀面已似一堵墙，还好最后关头发动“虎跳”，鹿妖得急改向跳开去，没有撞到刀面上。

后面小妖落后他一步，倒都得收住脚步。

见已逃不掉，鹿妖只得收起惊慌，表现光棍些，化出人形，走向那坐石上的胖和尚。

小山精急跳着飞跑向五步等。

远远的，陆宝先叫道：“不知可是玄德大师当面？”

胖和尚奇怪道：“你这鹿妖，如何知和尚法号？”

确定是他，鹿妖倒有些安心下来：“昨日在断路村，听位老丈说起，大漠里逃出的笨妖怪，有走错道到断路村的，尚得大师指点往圣猿山去，大师慈悲，小妖甚是敬佩，只恨族类有别，不敢冒昧来拜见！”

看面前巨大直刀就知这和尚是个极日辣的，鹿妖过去答话，那边小妖怪们都有些不安，出门时说过的，元香左右看看，不知是否要先逃离，又不知道能否逃脱。

小山精已跑到老瘟猪耳朵里躲着，猪妖四蹄开始不安分地刨地，和尚往那边看一眼，大直刀就动起来，绕着小妖怪们划了个大圈。

待圈成，周边就有道道黄光飞起，里面小妖怪都没本事能冲出去。

画地为牢。

圈住那边小妖怪，鹿妖也已走到他面前，妙德和尚才问：“那放牛的老头向你说了和尚法号，你就吃了他？”

鹿妖大吃一惊：“大师哪里话？俺只是去问路，问过老丈后，晓得大师法驾在村中，逃命且不及，哪里敢吃人？”

胖大和尚双目盯着他，突然轻喝了声：“不妄语！”

吃他一声轻喝，鹿妖就身不由己，脱口道：“俺成妖多日，莫说吃人，人命都未伤过哩！”

妙德皱起眉，再问：“那是谁吃的？”

这和尚本事大，不敢指望能从他手上逃脱，鹿妖忙如实道：“问过话，真就领着小妖们向西奔逃，全都未回头，不知那老丈竟遭难！”

妙德和尚黄袍一闪，再出现已站在自家直刀刀柄上，喝问几个小妖：“谁吃了那老头？”

喝声中又带着他那“不妄语”效果，其他小妖怪都摇头，独狼妖脱口道：“是俺吃了！”

难得遇到个来讲理的人族修士，不想听琅琅这一声，妖怪们大骇，元香四蹄一软，几乎跌倒。

碧眼抢先骂道：“狗日的，忘了老爷出门前吩咐？被你害死了哩！”

五步也咬牙切齿：“你自家要作死，也莫连累哥哥们！”

狼妖委屈着答：“俺饿，老爷说此后路上再无人烟，想着是无吃食的！”

妙德和尚开口道：“和尚是个软性子的，不好多杀生，既然你等不知情，狼妖抵命，余者自去罢！”

这就真真是法外开恩了，没被狼妖牵连，尽都庆幸，老瘟抢先跪下，开口叫：“谢和尚爷爷天恩！”

被他一带，五步、狗宝、碧眼、元香也尽都跪下去，就连小山精，都又跳出来磕头。

那边，鹿妖已经飞奔回来，想着这位妙德大师是难得好脾性的大修士，奔跑中大着胆子开口叫：“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