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芝麻开门

与生活条件的逐步改善同步,宁卫民的事业线也同样的顺风顺水,蒸蒸日上。

要知道春节近在眼前,这样的年关时节,原本就不可能生意不好。

许多人都对高档烟酒有着强烈的需求。

特别是那些来京的旅客们,除了身负着给领导、同事和朋友代买商品的任务。

往往自身也有给家人带礼物的需求。

再加上货币除了给人自信心的作用,还有使人脑瓜开窍的作用。

张士慧突然间领悟了人际关系是可以转换成金钱的道理。

他和刘炜敬也开始从各自的熟人朋友中开始挖掘客户。

因此1981年1月份,他们所创造销售业绩,可以说是突飞猛进的增长。

销售额足足比去年最后一个月增长了一倍。

而利润上的增长幅度更高,差不多都有一倍半了。

完全可以说,宁卫民设计的这种以友谊商店为依托,垄断性的奢侈品批发的盈利模式。

就此彻底打开了局面,进入到了一种极为良性的运转过程中。

别看才仨人弄这事,可已经不是“小鼓捣油儿”了,是真正的成长为一头可以不断产出巨量现金的奶牛。

毫无疑问,对于张士慧和刘炜敬的自发性成长,宁卫民当然是异常惊喜的。

他相信如果保持住这样的势头,这么一年干下来,他自己从中弄到手五万块利润是绝对没问题的。

而更让他有点未曾想到的是,张士慧和刘炜敬的人品相当优秀。

俩人竟然主动缩减了他们自己的分成比例,最多只肯拿六成,非要把四成的利润给他。

这样一来,他自己靠暗账吞钱的行为,就多少显得有些下作猥琐,让他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了。

没别的,那账目上,他自然得减少点花头才行。

将心比心嘛,差不多就得,谁也别真的亏了谁。

于是乎,这个月无论是他,还是张士慧、刘炜敬一方都拿到手了五千块,算是皆大欢喜。

也正因为如此,实际上年前,并不独宁卫民一个人买了洗衣机。

张士慧和刘炜敬跟着他也买了,而且一买就是两台。

张士慧自己一台,刘炜敬家里一台。

甚至到了年前的最后几天,就连米晓冉也没给拉下。

要知道,这姑娘除了化妆品,吃过点零食冷饮的,就再没收过宁卫民的钱物。

而且从来不肯主动去打听,那位客人要进口电器和烟酒的消息赚点外快。

所以为了怎么給这丫头点甜头,维稳关系,宁卫民一直是煞费苦心。

这次当然算是个好机会。

他就左撺掇右撺掇,硬拉着米晓冉亲眼观摩了一次自己用洗衣机洗衣服的全过程,来做她的想工作。

虽说此时的单缸的洗衣机还没有甩干功能吧,还得纯靠手拧。

但毕竟不用跟搓板儿较劲了,让米晓冉看了大为心动。

为自己的倩倩细指考虑,她也是实在不想再吃这份苦了,更心疼天天操劳的母亲。

听宁卫民总是耳边上念叨,冬天用手洗衣服最伤手,用多少蛤蜊油儿都不顶用。

她也就没法再拒绝宁卫民的好意了。

就这样,一台洗衣机又搬进了米家的门儿。

那后来的事儿还用说嘛。

用过一次之后,米婶儿的态度便迅速转变了。

虽然不好马上改口宣扬洗衣机的好处,更不好四处炫耀自家添了个大件儿财产。

但在私下里也是颇为感慨的跟家人念叨,这铁家伙还是很有些用处的。

有了它,洗洗涮涮的活儿轻松太多了,至少自己的腱鞘炎好了许多。

只可惜唯一的别扭,就是这东西的到来,又给米家老两口添了一块难言的心病。

因为米晓冉是编了瞎话的。

她宣称这是为了母亲,跟宁卫民先借钱买的。

以后每个月,自己还十块就行,半点也不用家里操心。

可这番话,听在米师傅和米婶儿的耳朵里,却满不是那么回事。

钱是那么好借的吗?

这年头的人,别说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就是真借来心里也有负担。

怎么尽快还钱,怎么对得起这份人情,那都是压力。

更别忘了,头段时间,罗家还有流言蜚语呢。

眼见自己闺女就跟没事儿人似的,成天跟宁卫民在一起说笑。

而且洗衣机又是宁卫民帮忙弄回来的。

这小子不但借钱还当搬运工,未免殷勤得过分了。

容不得米师傅和米婶儿不起疑心。

偏偏这种事儿,怎么好开口询问呢?

老两口是越问米晓冉,她就越否认,而且越脸红。

这不就彻底麻烦了?

简直越发成了扑朔迷离的疑案了。

所以看着每天宁卫民还成天没事儿人一样,出来进去,笑盈盈的跟自己打招呼。

不知为什么,米家老两口对这个满面春风的小子,都有点儿恨得牙痒痒的感觉。

当然,对宁卫民来说,他是无从知道米家老两口对他的新想法的。

就如同张士慧也从没想过,他会在重文门旅馆长期包了间客房一样。

不过,正是由于他和张士慧、刘炜敬彼此之间已经达成了更重要的利益的共识。

完全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站在了同一个阵营里。

而且预计自己的信息产业,顶多再有三个月的生命力。

他很快就做出决定,要把这间房间的使用权与张士慧一起分享。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会让他们倒腾东西的生意更方便、更隐蔽了。

弄来的东西,可以临时存放在这间房间里,甚至是跟客人直接交易。

二就是这件房间可以提升他们的夜班睡眠质量,把本职工作变得更轻松。

有了这间房,他们共同上夜班时,大可以一人一天轮换着休息了。

那白天不就有更多精神头儿去忙和其他的事儿了嘛。

所以完全可以想象,张士慧跟着宁卫民进入到这间客房的惊喜。

拿到一把房间钥匙的时候,想到自己今后上夜班,也就等于一个月工作十四天。

那简直美坏了,就像是看到了“芝麻开门”后面掩藏的宝藏。

当场是连连高呼万岁,举着大拇哥,夸宁卫民的奇思妙想,实在英明神武。

甚至打算直接放弃轮换中班的机会了,长期就扎在沙家浜了。

就这样,真正腐化堕落的日子开始了。

以这件客房为依托,他们的生意越做越顺手,夜班儿也上得越来越滋润。

他们就这么隔一天差一天的睡着,等于每月各自多拥有了十几天可供调配的八个小时。

房间里顺手撂下的食品、烟酒也越来越多。

谁来了,都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

宁卫民甚至就此可以放心的脱岗去趟鬼市了,交接班的事儿全交给张士慧不在话下。

至于安全性也根本不用担心。

白班有米晓冉,中班有刘炜敬,这两位早已经成了铁杆儿内应。

为他们打掩护和通风报信,完全是心照不宣的事儿。

要说唯一不和谐、不默契之处,也就是接触密切后,张士慧难免知道了宁卫民更多的事儿。

而他始终无法理解宁卫民的爱好和审美情趣。

他搞不懂宁卫民弄到手的那些猴票和瓷器什么的,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

在他看来,一个年轻人,不喜欢家电和时髦的东西。

却老爱着迷的摆弄、划拉这些过时的玩意。

很有点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