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约定

“大家各自埋位，十分钟准备。”

“陈光洪你准备注意提前清场，不要让闲人闯进来。”

“灯光、摄影、道具，各自检查手头上的东西，演员准备入场埋位。”

冯翠凡手里拿着个扩音器，一边走边看，不时大声朝他们喊，提醒工作人员。

“第三场，action！”

随着场记的打板声下，摄影机开动起来，本集正式开拍。

卢东杰双手交叉合抱站在后边外围，紧盯着整个剧组的运作。

虽然他也是编导之一，但更多的只是参与编剧工作，对于其他的自然没必要过多指手画脚了。

“ABCD，大头绿衣，追唔到贼，就吹BB！”

第一场戏拍摄的就是扮演飞女的钟小妹，以及扮演差人的陈强，在满是人群的楼道中追逐奔跑。

那种狭窄的空间内，在肤色各异的人群中，旁边还有一群小孩子在唱着童谣取笑着。

这是一首在二三十年代香港流行的童谣，ABCD是指敬队中不同肤色的軍装巡敬。

歌詞中形容的是当时敬察上街追賊的情況，以及提醒市民听到BB(警哨)声要协助捉賊，但后来这首歌却视作为讽刺敬队的无能。

香港敬队在五十年代之前对不同籍贯的差人，是按不同的字母编号来标识的。

欧美籍的白人则是A为首，其次是英联邦的印度籍（包括巴基斯坦）以B为首。

最后即是大部分都是广東籍的则以C为首，另外也从鲁东的威海卫招募了一些当地人，但因为他们听不懂粤语话，则以D为首，以示区别。

重慶大廈这里聚居着许多印巴人，印巴小孩和华人小孩相互敌视，还经常为争夺周边的游乐场地盘而相互「开片」。

在这里能经常听到华人小孩唱这首童谣来取笑这些印巴籍「差仔、差妹」。

这段追逐戏拍得很顺利，卢东杰只给钟小妹讲了几个要点，本来预计她也会NG几次的。

但没想到她悟性不错，把一个跳脱的飞女形象表现的相当真实，简直如同在本色演出。

今天的外景拍摄最终剪辑出来的画面预计是十五分钟的戏，但却用了整整四个小时去拍摄。

对于以效率著称的电视圈也是相当浪费了，可见外景拍摄比在录影厂困难太多了。

霓虹灯影下，金巴利道上。

茶足饭饱后，两人挽手漫步在热闹的街道上，犹如一对小情侣一般。

钟小妹看着身旁的卢东杰陪着她幼稚地踩着每一块方格砖，忽然感觉整座城市都是那么轻快。

两人本来说好是去吃潮州菜的，最后却被她带去一家老店「一品香」吃了上海菜。

对于吃惯了粤菜的卢东杰来讲，换个口味也是新鲜，毕竟在香江的正宗上海菜的酒楼并不多。

「一品香」和「三六九」算是比较出名的了，不过最后卢东杰发现那里的熏鱼、肴肉、油爆虾、烤麸、百页等都极为美味。

钟小妹美眼轻眯，明澈妩媚，“喂，你说如果我去报名参选香港小姐，怎么样？”

她问出了一个让人颇为意外的问题，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有这等自信。

“就你还想去报名竞选香江小姐？如果我是评委，你连初选都入不了。”卢东杰微微摇头笑道，毫不留情地打击她的积极性。

“我怎么就不行了，本小姐也是智慧与美貌并重的。”楚楚姑娘停下了脚步，白他一眼，气哼哼的道。

“请问姑娘你今年芳龄几何呀？是还未够称吧？”卢东杰一脸好笑的看她。

“哼！”钟小妹扭过头，不理会了卢东杰。

今年的香港小姐竞选确实比往届做出了不少更改，首先是年龄上，由以往的十八岁至二十四岁，改为十七岁至二十七岁。

学历上亦未有硬性的规定，只须口齿伶俐、对答如流，即使是小学文凭程度，不谙英文的亦无关系。

虽然看似降低了门槛，给予了一些女孩公平的机会，不过这也是表面的。

从前几届的三甲来看，受评委喜爱的，无非是年轻貌美、身家清白的模特儿，要么是五官端正、知书识礼的书院女孩，至于其他几项都不占优的，基本都是陪跑的。

“你刚才有留意到导演冯翠帆身边的那个女孩了？”卢东杰装作没看到她的小脾气，反而笑着问了一句。

钟小妹疑惑抬起头，朝他眨眨眼，“谁？带着顶帽子，拿着剧本前前后后跑的那个？”

“你认出她是谁了吗？她...”卢东杰笑着点了点头。

“我哪管她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钟小妹用手轻轻撩了下被风吹起的发丝，直接打断卢东杰的话。

她不想跟卢东杰在一起的时候，谈论起其他女孩子，尤其是长得很漂亮的那种。

卢东杰此时不再说话了，棱角分明的侧脸，嘴角微微朝上翘起，像是在轻笑。

钟小妹轻轻吸了一口气，把手挽得更紧了一些，撒娇地道：好了，那你跟我说说她谁啦。”

“她是张玛丽。”卢东杰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她是张玛丽？她不是前年的港姐冠军吗，我还以为她是冯编导的跟班呢。”钟小妹俏目直直的望着卢东杰，难掩惊讶之色。

“所以说，别以为港姐就是风光无限的，选美就是选美，虽然说什么美貌与智慧并重，但一般还是看外表比较多。理想的美女，当然是有出众的外表加上出色的内在。”卢东杰不紧不慢地说道。

听完卢东杰的一番谆谆告诫，钟小妹脸色有些意兴阑珊了，低头喃喃自语了几句。

两人又是一阵无言地往前走了一段路，卢东杰忽时手臂一阵疼痛。

他动动嘴角，“大小姐，我不是又有什么得罪你嘛？”

“我行到脚都软了，你来背我回去。”钟小妹眨着眼睛说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红豆妹，我不是前世得罪你嘛，今世还要为你做牛做马！”卢东杰没好气的瞥她一眼。

最后还是卢东杰落败了，谁叫他之前签了不少不平等条约，只好蹲下扶公主上马了起驾了，准备打道回府了。

钟小妹把下巴轻轻抵在卢东杰肩膀上，眼睛笑成两道月牙，往他耳边吹了口气，轻轻地道：“喂，你能不能再给我唱首歌呀，我喜欢听。”

卢东杰把她往上托了托，一边想，一边沿着街灯轻步缓行起来。

“快点呀。”钟小妹妹用小脑袋拱了拱他的侧脸，有些不满地催促道。

不一会儿，他笑了笑，然后略带沙哑的声音开口哼唱着：

还记得当天旅馆的门牌

还留住笑着离开的神态

当天整个城市那样轻快

沿路一起走半里长街

.........

钟小妹可能永远都忘却不了这个夜晚，在泛黄的路灯下，清冷的街道上，她趴在他的后背，枕在他的肩甲上，双手紧紧环绕着。

一路上听着他吟唱，她脸上泛起甜蜜的微笑，眼眶中却泛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