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话 红玉烫伤了
“夫人。”红玉端来热汤,“天寒,暖暖身子吧。”
我方才想得出神,一世竟没有留意,见她端着那么满满一晚的热汤过来,立刻起身想让,或许,是我坐得太久了,腿麻了,竟没站稳。晃了一下栽倒下去,红玉扶我,顾不得手里的热汤,扔在了地上。眼见溅出的汤水要洒在我身上了,红玉本能去挡,她的手臂便被热汤烫得一片红肿。
“呀,”我一惊,牵过她的手臂,“不行,先找凉水。”
幸好一旁,盆子里有些冷水,我拉着她快步走到盆子旁边,让她把手靠近盆子,然后我伸手在凉水里,撩了些凉水一点点泼洒在她的烫伤处。才渐渐让她把手臂浸入凉水。
“都怪我大意了。”我十分自责,把红玉害成这样,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夫人别担心,红玉做惯了粗事,没事的,这点小伤不碍的。”她倒是很不在意,反而还在劝我宽心。
“不行,你也是个姑娘家呢,身上怎么可以留疤。你的父母若是知道了,也肯定要心疼的。”我可不管她所说的那些什么粗人不粗人的,对我来说,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有父母生养,本就是平等的。要是她母亲见到她伤得这么严重……
“夫人,夫人莫不是忘了,红玉没有父母。”她说。
我一惊,确实忘了。“对不住,我……我一时嘴快,无心的。”
我真的有些生自己的气了,案子的事理不清头绪,害的红玉烫伤,结果说话又没过脑子,这不是直戳人家的伤疤么。
“红玉知道夫人的意思,夫人不必介怀。红玉没有在意,红玉明白,夫人也是关心红玉。”她懂事得让人心疼,“红玉很小就被兄嫂卖进了宫里,爹娘早就死了,究竟长个什么样子,红玉也想不起来了。”
“可怜的孩子……”我实在心疼,这姑娘生得一副乖巧的样子,但脾气却执拗的很,骨子里的坚强不外乎是幼时的经历造成,她这么大的孩子,在后世正是被一家子当成宝捧在手心里的时候。
“夫人刚才想说什么?”红玉很懂事的转开了我的注意,由着我继续往她手臂泼水止痛,很随意的说起了我刚才没说完的话。
“没什么。”我道,“只是看到你被烫得这样,不禁想起我幼时的时候。”
“夫人的幼时?”
“嗯。”我点头,“我幼时过得并不好,父母早亡,相依为命的哥哥被害,养父母被杀,和我关系亲近的朋友,似乎像是难以逃出某种魔咒似的,都会惹上麻烦,甚至是死。我不敢跟人来往,总觉得我会为周围的人带来不祥。”
“那后来呢?”红玉问。
“后来啊,我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一个壳子里,把那个想要与人亲近,会害怕,会不安,会茫然不知所措的自己藏起来。用一个看起来冷静理智的样子伪装自己,你知道吗?在后来认识我的那些人眼里,我就像是一个怪胎似的。”我说完,自己都不禁笑了。
“怪,胎……夫人,怪胎是什么呀?”
我高估了红玉对于我这种新鲜词汇的理解。
“就是……就是,很奇怪的孩子,在一群人之中,一眼看上去最不合群的一个,总是自己特立独行,我行我素,好像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可是在别人看起来,就是一个特别傻特别呆的家伙。”我这样的解释,希望她能够听得明白。
红玉当时面露为难,“夫人,那这‘怪胎’,好像不是夸奖人的话吧……”
不错,我们之间的沟通虽然费力了一点点,但好在不存在什么障碍。“对,怪胎不是夸奖人的话,而且,是用来嘲笑一个人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
“那,那您怎么……”她在很小心的打量着我。
“我那时,也是出于自我保护,但那种形象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某些人会忌惮流言,离我远一些,这样,我便不需要费心去应付谁,说不开心,但也是很自在的。”我说,“而我方才在想,我那时吃过许多苦,但我身上也没留下什么疤。”
养母和哥哥都对我很好,百般照顾,所以,我根本不像红玉这样,做惯了粗事,手都变得粗糙了,红玉的身上除了烫伤的那一块之外,还有一些曾经被殴打的痕迹,伤痂有时候结了一层又一层,便会留下永远无法愈合的疤痕。而与我同龄的人,很多都留有一些幼时家长照顾不周留下的伤疤,在我们幼时那个年代,也大多是烫伤。而我没有那样的疤,可见我曾经被照顾得多么仔细。
“夫人还是第一次说起娘家的事情。”红玉有些羡慕,“看起来,夫人和娘家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算是吧。”
应该算是,很好吧,在后来那些事发生以前。
“娘。”毓儿推门就进来了,看到我们,不知我们在做什么,疑问写满了整张脸。
“你来得正好,去把你爹那里用来治烫伤的药找出来,红玉烫着了。”我说,也是因为毓儿的出现,不希望说太多,我不想让毓儿知道我对于我哥哥的怀念是多么深刻的。
红玉似乎也留意到了我的反应,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默默的接受了。
现在的钟离家,情势难分。虽然我认定钟离瑾应该就是我哥霍准的转世,可是不能让这一条件影响我的判断。钟离家的每一个人在没有确定真凶之前,都有嫌疑,事情发生在钟离府上,而钟离家的似乎都有觉察,只是无人明说,他们所顾虑的事情无非是门第的影响。凶手,肯定是钟离家的人。
不能完全证明钟离瑾是无辜的,那么他就依然存有嫌疑。在抓出凶手之前,我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去影响萧珏或者毓儿的判断,尤其是毓儿,他与钟离瑾本就有交情,若是再知道钟离瑾与他舅舅存有关系,在案件的判断上,恐怕会有偏失。
只是目前,最重要的是重新捋出线索。
钟离家的事似乎不简单,光是一个诅咒就藏了不少的秘密。
……
“如何?”
待萧珏将姜氏的尸体重新检验过之后,我把擦手的帕子递给他,便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他能不能为我提供一些线索。
“沉不住气了?”他是最了解我的人,光是听我这一句,就已经知道我的心思。
“兜兜转转,毫无头绪。”我抱怨说,“好不容易理出头绪,转眼间就消失无踪。看似毫无破绽,实则漏洞百出,但我确有一种感觉,有些事情钟离家的人彼此心知肚明,却又在相互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