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二十年

此刻晨雾弥漫,仙迹崖笼罩在淡淡朝光之中。

那披洒着金色的谪仙男子额首微笑:“紫姬,多保重。”便踏云乘风,轩然而去。云雁望着他背影渐渐变成个小黑点,刻进朝阳,随即消失不见,便转身进入石屋。

这几日来,两人几乎无话不谈。从堕戒狱的经历到转乾坤的修行,再到问道坛的现状……云雁将凛紫留下的笔录摊开整理,因为心绪强烈浮动,屡屡搁笔无法书写。

自己在堕戒狱里,竟然已渡过了二十年时光。

虽然在这个异界的修士闭关,几年几十年,并不算长久。可作为一个穿越者,云雁依旧觉得惘然。原来,修仙岁月对于时间流逝的概念,真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

筑基以后,寿元又凭空加到了五百年。但五百年后不能结丹,便会彻底耗尽。就算有高级丹药可以延长寿元,最多也只能撑六到八百年而已。

五百年内,需要尽力寻齐的功法,否则会大为影响结丹几率。这个压力目前看似虽小,但那三部功法的位置,完全不知头绪。转乾坤的图形记载,必须天境剑修才能看见。所以连委托七杀门、惊魂组之类的撒网获取信息,都不可能。

五百年,这以往觉得漫长的岁月,在云雁心里却变得急促短暂。天地茫茫,海泽山川,这些功法信息会藏在何处呢?

她问过凛紫,得知目前北斗天境剑修稀少。而他们里面,尚未听闻谁在修行这门古老功法。几千年前,最后一批修习的天境剑修陨落后,就失去了传承。

就算在那批剑修里,成就功法无上威力的,也只有寥寥几人。看来自己懵懂之间,的确踏上了条不归路。但谈到这事时,凛紫却报以乐观鼓励态度。他反复提及此法,是最适合天境剑修登顶的途径。

这是典型的仙剑思维,自信而无畏。

因为他们是如此强大的存在,所以对于普通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他们从不认为是绝路。

云雁将最后的笔录整理录入玉简,微微苦笑。和这样一群人混在一起,自己也在朝外人看来,近乎狂妄的思想靠拢……否则哪里会选择生死门同修。

推门而出,接触到新鲜自然之气的时候,一切烦恼渐渐安定。

云雁急速冲向鹤归台,想要找到昔日的小伙伴们,不知一别二十年,大家是什么样的情形。可转尽青紫竹林,并无人影,只有惊飞的鸟群。

她徘徊了一阵,转身朝仙迹崖外飞去。现在承影折毁,凛紫远走,手中已没有了剑。必须先去天机院找一把剑再说,还可以寻找徐泽龙等人的消息。

二十多年筑基,在修士中算不上好进度。许多资质优秀的新人,在十年内就能达到筑基,更快的甚至只用五年左右。所以遮掩修为的幻月坠,目前也没什么用了,趁机将它补好备用。

云雁边飞行边整理衣饰,努力做出筑基修士该有的逼格。可惜多年未驾云,飞行姿态虽不至于像以前那样狗刨,但也有点踉跄。她磕磕碰碰循着记忆穿越两仪门,来到葫芦广场。

所有景致与自己刚离开时一样,不曾有变化,连败草都没有长一根。云雁一路唏嘘不已,在她看来很了不得的二十年,放在漫漫修仙界却波澜不惊。

盯了天府院的石雕许久,她抬脚穿过天机院的传送门,心中颇为好奇。不知道那夜抢亲后,静虚是怎么处理的此事。而走在那古朴褐石道上时,心底又涌上不安郁愤。

落星白少将自己陷害入狱,暗无天日二十年。等到了结手边事,定要到宁远城找他算账——而那个梅成仁,或许还没有死……

云雁边走边思考,表情沉重带出微微杀气。剑修的愤怒在法修眼里非常明显。因为他们久经战斗,一旦动怒,会激出浓郁的危险气息——尽管是不经意显露。

来来往往的天机院低阶弟子,都悄悄停下脚步,偷眼看那大道上缓步行走的女子。一位杀气腾腾的筑基期修士,穿着气度也不像天机院的人,她来这里做什么?

看她身穿简单白衫,乌发披覆于肩,除了腰间束有蓝灰如意带,全身没有一点装饰品。她挺直的身影里流露出的锐气,就如一把出鞘冷剑,华光四射。

这把冷剑现在轻轻攥紧了拳头,目露凶光,是来砸场子揍人的吗?

云雁因为与灵虚徐泽龙等人交好,以前还每天到此修炼磨剑。所以进天机院就像进仙迹崖,宛如在自家后花园。她陷入沉思,拖着怨气大摇大摆行走,却没想到过去岁月里,天机院来了不少新人。

此刻这些新人正三五并做一堆,悄悄跟在她后面。有看热闹的有想维护本院安全的,各自窃窃私语,望着她惴惴不安。

云雁对此地甚熟,穿过桐木林沿着银水溪,直行到欧冶器房。这里靠天机院的诸多炼器屋很近,是对外售卖法器的一个巨大店铺。天机院的炼器技术在神州当属一流,整日来往交易的修士络绎不绝。

云雁跨入器房,将神识探入储物戒指里清点灵石,这些年一枚都没花出去,今天需要买把好剑。背后大门处,天机院的新弟子们扒着门框盯住她不放,悄悄出声交流。

“她怎么在这里停下了?还站着一动不动?”

“是来买法器的吗?”

“师弟你就不知道了,这样子当然是来找麻烦的。”

“会打起来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凶的修士……”

“要不要通知师姐他们?”

“嘘——看看再说。”

尽数计算后,共有十来颗极品灵石,都是以前做食神时获得的财物。欠海门灵石许久了……不知他们卖腊味交易如何。云雁瞥了一眼门外探头探脑的那群人,虽微觉奇怪,也不做细想。

没有剑在手里,对她而言,就如同孤身行走在危机四伏的荒野。在诛邪剑阵长久的骚扰下,她现在每一根神经,整日都紧绷在战斗气氛中,难有片刻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