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朱斑兔
“买买买买……买买买买。”
那物一边低低叫着,一边将竹篾上的腊肉香肠团团扯起,扔进颈子下面碧玉装饰的小袋子。云雁揉了下眼睛,没有看错吧!这货!
长长的耳朵,雪白的毛皮,粗短肥肥的四肢。裂着个三瓣嘴,脑门上染着块丹顶斑纹。
这货是头朱斑兔!神州大陆上最愚蠢的妖兽之一,经常在人类兽类手下惨遭杀害,被捕获吃掉的动物。
但这头朱斑兔和普通的很有差别。首先它个头相当大,有只小马驹的身量。然后它居然穿着衣服,是件大红色绣着金元宝的丝绸褂子。它脖子下挂有碧玉储物袋,爪子上套着粗金镯,长耳朵打了两个孔,晃动着红玛瑙环。
如此土豪样貌看得云雁双眼圆睁,张大嘴巴,下巴朝胸前垂去。她想不到什么话好说,朱斑兔也不理她,兀自把被贩卖的物品拣了个干净。然后抛出一块上品灵石,扭动肥肥的身体就要爬回马车。
“等……等一下!”云雁回过神来,有件事她不吐不快。
“怎么?”朱斑兔扭过大头,不耐烦地拿红眼睛打量她,好似看一棵大白菜。
“有串香肠我不能卖给你。”云雁上前一步小声说:“你退还我好了。”
“干嘛!你做生意还有不卖的?”朱斑兔翻着红眼,三瓣嘴微动:“不卖你摆出来做什么!”
“你是买来自己吃?”云雁咬了下嘴唇:“你要自己吃的话,那串香肠就不能卖你。”
“干嘛!为什么?”
“因为,里面的肉是:朱斑兔的肉!”云雁环顾四周,觉得此情形颇尴尬,但还是摊牌了:“所以快还给我吧,颜色稍微浅一点的,广味的那串。”
说罢她摊出手来,等着那兔子交出香肠。心想都说这么明白了,它肯定会马上退货。
人眼和兔眼对视了几秒。眨眨眼睛,朱斑兔有了反应。
“啪”地一声,它伸出右边前爪,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扇了云雁记耳光。然后抖动长耳滚上马车,一声长嘶,四匹独角马扬起高蹄就要奔跑前行。
云雁呆呆立在街道,左脸肿起半边,印上了个梅花爪印——居然被只兔子侮辱了!简直不能忍啊!从背后取下承影剑,“刷”地抽出来,她跃起几步追了上去。
安车窗帘挑起,一个愤怒的兔子头探出窗外,恨恨地盯着她,尖叫道:“居然拿本少爷和低级灵兽相提并论?怎么?干嘛!你还想打人?”
“德玛西亚!”云雁剑上紫气横生,缠绕跳动的火星朝兔子头劈去。心中暗骂,不知是谁先打的人。兔子头“嗖”地伸回大安车,整个车迸射出强烈的灵气波动,生出浅浅的,蛋壳似的屏障。
云雁一剑斩出到那屏障上,触感又软又弹,威势尽消。但发招余波还是震荡了四周几个小摊。各式物品纷纷扑起掉落,引发了不大不小的闹市混乱。
“吱吱吱!咯咯咯咯!哈哈!”安车里响起得意嚣张的尖笑声。独角马的脚程果然迅捷,片刻之间就投射进云端,须臾不见踪影。云雁仰头望着马车消失方向,胸口堵上了好大一口闷气。遇见土豪,这些简单的货物居然卖了块上品灵石,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受这一巴掌要闹哪样,她越想越生气。在周围各色目光和摆摊修士们的不满声中,拿着灵石进了个钱庄。把上品灵石兑换成了中小份,尽数分给被自己劈斩波及的摊主们。云雁收拾起竹篾等物件,背上承影剑,带着萧瑟的失败感踏上归途。
淡淡的雾气笼罩着仙迹崖墟渊,木桩妖阵上,三个人影扑跃跳动。正是剑修院晚课时分。
林月枫这个从天而降的北斗师弟,不仅呆这里不走了,还每日跑来参与训练。他修为虽只是筑基,但剑法精妙,仿佛每一个出招角度都经过了许久的思考判断,偏又发得如此之快。
看着站在比自己高不少阶木桩上,刺劈斩裂,在妖阵里游刃有余的身影。云雁心里“咚咚”直跳,分不清楚是羡慕还是膜拜。有一种急着想靠近那境界的激动,但又对他大部分招数,理解不够。
那种朦胧的上进渴望,经常影响着正常训练。因为她每隔个十秒半分,就会去偷看林月枫出剑,然后分神。
“啪——哧——噗!”云雁又连中妖兽攻击,旋照期的她已经上到更高木桩闯关。这些攻击比着从前的弱阵要狠许多,顿时身上鲜血狂飙,滚在桩台。黑雾直直卷上纠缠住她,顿时动弹不得,数张大口利爪扑到她皮肤上啃噬抓挠。
“你怎么回事?”旁边徐泽龙横着斩来一剑,把缠绕在她身上黑雾破开一个小口。
“她想学我出剑。”林月枫白衣扬起,手持水纹剑负在身后,身边黑雾尽消,妖阵已破:“然后忘记了自己出剑的节奏。”
“对于菜鸟新丁,这很正常。”说罢他一个直跃到空中,旋转几周带起风势,冲入夜空云层。
虽然自己的确是菜鸟,但听到那斩钉截铁的声音评价,云雁心里顿生憋闷和淡淡的羞耻感。
被发现了!还被嘲讽了!以后再也不去看了!
她拿着剑,毫无章法疯砍着四周的敌人,一整天的怒气宣泄而出!
“今天你怎么回事?”徐泽龙表示理解无能,挠挠了头发,他接了一句:“还有你脸上那个爪印,是被什么动物欺负了吗?”
“噗——”这问话象个大锤猛击到云雁身上。她抖了一抖,被头巨大的猩猩状妖兽魂魄拍中,口中喷出两口鲜血。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归林里奔跑疾行着一个女子身影。
刺——!一只朱斑兔立扑。
扎——!土里的窝被掀开,一家朱斑兔被揪出,吱吱吱直叫。
砍——!鲜血扑在云雁脸上,她象从地狱爬上来的复仇之神,冷酷凌厉!
今后,香肠里的肉类材料,都将是朱斑兔。暗自吐糟,云雁朝着林外走去。她拎着雪白的长串毛绒绒,踏得脚边草丛簌簌发抖。
劲风拂动树桠灌木,一个巨大的粗黑身影,扬起五尾疾驰而过,安静而矫健。
玄狰?
瞥到那抹动静,云雁呆立了片刻,回头望去。却只见深深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