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失火

姜氏得了相晴的话儿,就叫人去收拾了钰哥儿的东西,挪到自己院子里来。

李如兰问了半天,林嬷嬷什么也不肯说,再加上贺云文被罚去跪了祠堂,崔姨娘又彻夜不归,叫她心慌了好半天,才得了老太太一句话,只说叫她好好养身子,不需操心此事。

“叫我怎么不操心?没头没尾的,崔姨娘不见了,钰哥儿又被挪到老夫人的院子,还叫我不多心?”

鹂儿眼见自家夫人又要钻牛角尖,心里也觉得老夫人这事办得太过冷硬,但她一个下人难道还敢对老夫人不敬不成?

好在李如兰如今自己也操心自己的肚子,抱怨两句就不多说了。

贺云文老老实实的去跪祠堂,昨夜贺尚书回来后,恨不能拿鞭子抽他一顿,抖了半天鞭子也没打下去,末了只是骂他枉为人夫也枉为人父。

祠堂冰冷刺骨,贺云文跪得两腿发麻,又有穿堂风一阵一阵从门缝里吹进来。

他恍惚听到仿佛是李如兰来了一趟,心里感慨还是发妻可靠,不过李如兰却被门口看守的贺尚书的两个亲兵挡了回去,另外一个不得宠的连翘姨娘更是不往前凑。

姜氏叫林嬷嬷带了人去清平巷先把崔姨娘带回来,钰哥儿也有三四岁了,渐渐晓事,总不能叫他日后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亲娘干的事情,姜氏头痛万分的想着,看着钰哥儿一张怯怯的小脸,平素对他的不喜又散去了些,颇有些心疼的把他抱在怀里低声哄了几句。

林嬷嬷叹了口气,领了老夫人的命,带着两个婆子和小厮往清平巷而去。

林嬷嬷不像童嬷嬷那样天生八面玲珑,她沉了脸很有几分姜氏的神采,若不是不能穿绸缎,看上去倒像个十足十的太太。

一行人雄赳赳的赶到清平巷,远远就望见清平巷口站了很多人。

林嬷嬷心里惊疑不定,想拽着人打听一下,但人来人往的,一时不知道该朝谁问。

衣衫不整的掩门儿她不想问,抄着手的闲汉她也不想问,可官差们来来往往个个都是行色匆匆,竟是个拉不住的样子。

殊不知快到年节了,这时出了这么档子事,府台大人把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林嬷嬷站住了脚,好不容易拉了一个脚步没那么快的官差说道:“敢问这位官爷,这里头出什么事了?”

那官爷被人拉住,本来挨了骂就十分不痛快,心说这清平巷的婊子竟敢拉自己打听事?于是他眉毛立起,抬头正想喝斥,见眼前这妇人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又穿了一身簇新的棉袍,脸上还带了一丝倨傲的神情,顿时收了不耐。

压下心头火回道:“回这位夫人,这里头失火了,乱得很,若是有事,夫人等里头没那么乱了再进。”说完就想走。

林嬷嬷心头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她瞅一眼迈步想走的官差,僵硬的笑了一声,从怀里拿出几角碎银子给这官差,将他拉到一旁问道:“怎么会失火呢?”

“嗨,夫人怎的这般客气。”那官差收了银子,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模样,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妇人怕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眷,于是索性站住了,跟林嬷嬷说道:“还不是这些掩门儿不讲究,家里的窗子关得太紧,炭盆又靠帘子太近,可不就着火了么。”

“是这里头姓宁的一户人家,都死了,连带着个倒霉的恩客也死了。”

说完这官差觉得有些奇怪,问林嬷嬷道:“夫人打听这个作什么?”

林嬷嬷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时凑了上来,将林嬷嬷往后拉了拉:“我们夫人可不就是想听个热闹嘛。”

那官差也不想追究,朝林嬷嬷一拱手,告辞而去。

林嬷嬷几个人面面相觑,这宁家,不就是大爷说的崔姨娘的娘家人吗?

吴大姐皱了眉头瞅着宁家被烧得稀烂的院子,因为火势太大,还连累了两旁住得几家。

所幸这些掩门儿都做生意做到很晚,还没有睡死就被呛醒了,不然怕不是还得再烧死几个。

吴大姐颇有些害怕,毕竟刚有人跟她打听过这寡妇的事,她们就烧死了。

她双手合十,看了看被烧得漆黑的院墙,低声嘟囔道:“阿弥陀佛,有怪莫怪。”

刚念叨完,就见义庄的人抬着尸首过来,许是走得急,焦尸的胳膊垂了下来,黑漆漆的被吴大姐看了个满眼,吓得她掩了领子慌慌张张的向外跑去。

“真惨,听说一家三口都被烧死了。”

“还有个倒霉蛋,去了还非要留宿,这下可好......”

看热闹的人将巷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林嬷嬷叫两个小厮在前开了路,往宁家赶,耳听为虚,总要到近处看一看的。

还没走进去,义庄的就抬了人出来。

两个小厮掩了鼻口,瓮声瓮气的问林嬷嬷:“嬷嬷,还要往里走吗?”

林嬷嬷也觉得有点背晦,对崔氏的不喜更上了一个台阶,但还是坚定的点头道:“走。”

一行人侧着身子等着义庄的人走过去,又往里走了会儿。

地上愈发泥泞难走,空气中还飘着大火过后的烟气味儿还一些说不出的怪味儿。

林嬷嬷走到宁家跟前,往里看了看,就有官差出来盘问干什么的,林嬷嬷塞了钱,只推说来瞧热闹的,竟也无人再作盘问。

然而这烧得焦黑的房子还是让几人心里恻然,崔氏那么得宠,想不到竟香消于此,也实在令人可叹。

林嬷嬷又打听了几个人,跟之前那官差说的差距不大,这才回转贺府回话。

姜氏早叫人带了钰儿下去睡觉,听了林嬷嬷的话,心里也是一阵不落忍,即使崔姨娘做下这等错事,姜氏也没想着要了她的命,只教她去庄子上呆着就是了。

“唉。”

想了半天,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望着林嬷嬷说道:“对外只说崔姨娘得急病去了吧,我听老大媳妇说,她那天出去不就说身体不适拿得对牌吗?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林嬷嬷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