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诡计
斗至此刻,原本就被血水染红一半的僧衣,更是被创口中流出的鲜血染红,虽然从外表来看还不算是一件完全的血衣,可是斑斑血迹到处都是,不是也差不多了。
反而是素来都喜欢穿着一件血红僧衣,借此来暗示法海双手在沾满鲜血的心魔,此时他的血衣尽数化为了纤尘不染的雪白,面容之上也暗含悲悯的看着法海,目光慈悲的....就像是庙中的神佛。
法海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惊起了他额头的阵阵冷汗,好不容易方才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惊骇压下,沉声对着他身前早已大换模样的心魔问道:
“你想要的偷天换日?”
话音未落,心魔再也绷不住外表虚假的慈悲,面带邪魅的哈哈大笑:
“不愧是本体啊,这都被你给发现了!话说回来,你猜猜待会儿我们到了清澜老道的藏身之处时,他会相信你是心魔,还是相信我是?”
的确,连番恶斗之下的法海,此时外表形容早已是狼狈不堪,原本那副英武阳刚的面容,也在这趟杀机四伏的天柱山之行中变得有些阴郁凶狠,如果一个陌生人在这里绝对不会相信这个形容好似一只穷途末路的野兽一般的和尚,会是哪个大乾京都之中手握无上权柄的国师大人!
“你他妈的!”
几乎是山穷水尽的法海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心中那句许久都未曾说出来过的国骂,再也不无法维持住那种得道高人的超然心境,双目发红的法海再次鼓动起全身的功力,运起了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
随着背后青龙的一声龙吼,法海功力全开的就要与这满腹阴谋诡计的心魔分个生死高下,可是刚有动作想要放手进攻,周身四处方位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响起了一声昂扬的剑吟,然后就在法海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四道属于诛仙剑阵的磅礴剑气瞬息杀至!
灭天绝地,五行崩灭!
尽管这出布置在法海四周的诛仙剑阵,远没有那座以先天灵机布置而成的剑阵厉害,可是如今的法海本就是重伤之身,再加上这一波袭击更是猝不及防,几乎是无物不分的剑气瞬间洞穿了法海的肩胛位置,使得法海痛哼一声,手中禅杖当啷落地,整个人被迫重新跌坐回地面,背后青龙虚像环绕周身,严守门户,很快便在剑阵的剑气侵蚀下遍体鳞伤,发出阵阵哀鸣。
禅杖在石板地面滴溜溜的滚动着,发出轻响,毫无阻碍的穿过了那座围困法海的剑阵之后,好巧不巧的就这么滚到了心魔的脚边,后者笑吟吟的并没有动作,可是禅杖却凭空被气机虚托升空,悬停在心魔触手可及的身前。
心魔面带讥讽的看着困守剑阵的法海:“我可是你的心魔,你会的东西我全都会,诛仙剑阵这种大杀器我又怎么可能会不用?”
法海闭目皱眉,无暇他顾,忙着压抑体内的残存剑气,凭他对着诛仙剑阵的了解,只要等他腾出手来,便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可以脱困,可是心魔会留给他时间吗?
这都无所谓了,因为在心魔看来,时至此刻的法海根本就难逃一死,区别只是谁来杀他而已。因此他对盘坐阵中,努力驱逐体内剑气的法海视若不见,只是略带得意的道:
“其实在道宫丹房,你手腕上那对秘银镣铐破碎的时候,我就苏醒过来了,之所以隐伏不出就是为了等你和那妖魔斗得两败俱伤,好叫我坐收渔翁之利!”
心魔眼见收了剑阵重创的法海一时间只顾得盘膝稳定伤势,对于他的调戏根本就无暇理会,更做不出半点反应,不仅有些无趣,转而注目着悬停在身前的那根锡环禅杖笑道:
“我带上这个,是不是就更像了?”
说着便伸手去拿,就在这时,光线明灭不定的外界猛地停顿,一股说不清楚是臭还是酸的奇特味道从四周传来,心魔立刻笑容满面,即便是在阵中努力稳定伤势的法海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看向外面。
传送大阵,挪移完毕了。
在中土神州的修行界中,普遍对于心魔的认识都是比较一致的,他们出身于虚无而缥缈的域外魔界,那里什么都没有,心魔处身其中只有无尽的虚无与混沌,所以对于人间有着无比强烈的欲望。
心魔依靠修行者心中邪念杂欲而降临人间,只要能够将修行人引入魔道,自己便可以夺舍重生,这只是一般心魔的套路,像法海这种道行高深近乎地仙的修行人,妄想要将之引入魔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心魔所行之道也非比寻常,它们只需左右宿主道心制造出杀劫就好,待到宿主身死之后,心魔可以仅凭一缕精血便可以化形于人间重生,从而正式替代了宿主在天道之下行走的资格,真正的转生为人。
至于先前的宿主死后去了哪里,众说纷纭,有的说宿主再被心魔害死之后失去了天道下的行走资格,从而被拉入到了域外魔界,成为了新的心魔,等待机会降临人间,也有的说宿主再被心魔代替资格之后,会在天地间小散无踪,这两个说法无论是哪一种,法海都是不能接受的。
环绕周身的青龙与镇压周身的剑阵都各自消耗了许多,因为心魔布下的剑阵根本就没有实体,仅靠四道精纯的剑气糅合剑意的虚影支持,如今的强度并不能对法海造成致命威胁。
法海抖擞精神,环护四周的青龙长吟一声便于剑阵撞在了一起,双方尽皆气散神消,法海隐于僧袍之下的青龙纹身更是因此而黯淡了不少。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起码法海有遁逃的可能,否则拿到剑阵立在那里,自己进退都很被动。
就在法海正全力为自己能逃脱生天而做准备的时候,一道沙哑却语调温和的声音传入到他与心魔的耳中。
“国师大驾光临,贫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清澜真人!
法海在听到这声话后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生机,虽然先前在石桥之上他曾亲眼见到过清澜真人的铜角金棺,可是如今仔细想来又觉得有些不对,说不定是心魔给自己故布疑阵,分散自己注意力而布下的幻象。
更何况如今情况危急,无论这清澜真人是真是假,法海都得试一下了。
可这一切都是心魔筹划已久,几乎是刚刚察觉到清澜真人的气息后,心魔便一把握住了那根悬停在身前的禅杖,他将手中禅杖重重顿地,发出一声金石交击的巨响,大声道:
“还请真人出手,助小僧诛杀这只心魔!”
“放屁!你才是心魔,我乃法海真身!”
法海自然要极力争辩,手掌一伸便打出一道气息雄绝的反五行生灭掌,打算以金山寺的镇山绝学来表明身份,可随机便被心魔无数种金山寺绝迹所压制。
清澜真人浑然没有料到自己好心好意的来到门口相迎,却见到这么一出场景来,他的目光在一身白衣的心魔与浑身血衣,杀气沸腾的法海之间仅仅是转了一圈,便下意识的选择往白衣心魔的那边靠近了几步:
“这是怎么回事?”
殊不知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落到真正的法海眼中是何等毁灭性的打击,心魔在见到清澜真人下意识的选择相信自己后,眼底有狂喜之色闪过,不过也掩饰的很好,表面上依旧正气凛然,不动声色的指着浑身是血的真法海:
“真人请看,此心魔连日来以贫僧负面情绪为食,壮大己身,已经可以凭空幻化出实体,它见到我即将来到真人洞府,生怕就此被消灭了去,这才不管不顾的暴起夺舍,幸亏贫僧早有准备,还请真人与我一道联手,诛杀了这毁人修行的心魔!”
修行之人若是没有三灾六难的劫数,想要逍遥天地,长生久视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因此但凡修行中人对于这种毁人修行的心魔内劫最是痛恨,几乎是心魔话说不到一半的时候,清澜真人看待法海的目光便有了几分同仇敌忾的感觉,缓缓点头道:
“心魔狡诈可恶,最善用阴谋诡计,即便国师不说,贫道身为修行中人也不会放任这等祸害成了气候,否则等到将来有朝一日它侵害了宿主,成了为乱天下的大魔头,老头子这一身修行岂不是愧对祖师先人?”
清澜真人的性格远比想象中的要温和可亲,不过就是....好像有点过于啰嗦了。
心魔眼见法海就要在清澜真人的喋喋不休之下调息完毕了,不禁皱眉打断道:“真人,不如我们还是....”
“知道了知道了。”
清澜真人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妙人,只见他微微叹息的道:“还没好吗?老朽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心魔心中悚然一惊,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整个身子都被一团厚重的阴影所覆盖,心魔豁然抬头,正与一只通体深紫近黑的巨大蛇头猛地对视在了一起!
蛇头张口轰然下砸,心魔瞳孔一缩,可是身子却不闪不避,仅用一条手臂便举重若轻的将之撑起,手掌与凉滑的蛇头接实的瞬间,脚下立足之地猛然下陷了许多。
尽管一只手撑着千钧之重,可心魔仍然留有余地,他缓缓转过头,双目阴沉,凶光四射的看着早已悄然离身数十丈的清澜真人,嘶声道:
“你早就看出来了?”
清澜真人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下心魔另一只握着禅杖的手掌,后者不禁顺着他的指点看去,发现自己握着禅杖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化作了一片焦黑!
先前就曾说过,这根禅杖乃是用寺中收集而来的秘银重新的炼制过,对于收摄道心,镇定心神有着奇效,换而言之用来对付心魔是最合适不过的东西,甚至法海之前用来克制心魔的秘银镣铐就是用秘银大早的。
想不到自己百密一疏,自以为布局精巧可以陷宿主法海于死地,可在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上却留有这么大一个破绽!
禅杖叮叮当当的摔落在地面,心魔咬着牙满怀恨意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随着他的这下动作,全身外表纤尘不染的白色僧袍重新的化为血红,连同他的眼眸也变成了寂灭一片的恐怖漆黑,嘶声道:
“罢了罢了,一个将死的道人,一个强弩之末的和尚,索性就把你们一并都杀了,你们又能奈我何?”
话音刚落,便见心魔支撑着巨大蛇头的那只手猛地血光乍现,竟是以手做刀,生生的插入到蛇身之中!
深紫色的蛇头扭动着身躯发出凄厉的嚎叫,可是心魔面目狰狞的一手握住了大蛇的所有挣扎,狠狠砸向地面!
法海坐在地面只觉得整个大地都为之颤了颤,那颗被心魔死死如同玩具般抓在手中的紫蛇,有气无力的正在从蛇口往外吐着血。
心魔的凶神恶煞和气焰滔天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压力,因为在法海的视线之中,一双双斗大如灯笼般的巨眼,在心魔的周身开始相继环绕的亮起。
看来这种紫色的巨蛇,清澜真人圈养了远远不止一只。
刹那间天地震动,法海目之所及全都是紫色的巨蛇在空中疯狂的扭动着身躯蛇头,如果说单论一只蛇头在全力扑杀之时宛如泰山压顶,那么此时此刻再次扑杀向心魔的那七个蛇头,俨然就是一副天塌了般的凶狠决绝。
纵然心魔的法力再高,在这狭小的石台空间之中也无法力挽天倾,一番强硬的对抗之后,心魔赖以纵横的那一口强横气机刚刚有所衰竭,立刻就被蜂拥而上的几只蛇头抓住了机会,它们一个蛇头撕扯着心魔的一条肢体,想要当空将它撕碎成碎片,可是以它们的力量与道行,很难将全盛时期的心魔就此分尸,如果等到心魔回过那一口气机,那么这场战斗就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了,局势一时间陷入到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