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7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一日之内,勃艮第人已经想通了。

绝大部分士兵早已丧失战斗意志,那些为数不多意志坚定者,在明晰了贵族们的态度后,也纷纷泄了气。听说大人物们不仅仅想与罗斯人讲和,甚至打算趁此机会与对方结盟。

早知如此何必打动兵戈呢?数千人岂不是白白送了命?

也好,这样应该不会再有人被莫名其妙被杀。

罗斯人传来的态度非常明确,所谓勃艮第之所以被卷入战争,都是那个普罗旺斯国王丕平二世的挑拨。如今丕平已死,勃艮第不再被那些法兰克大贵族摆布,诸多小贵族们一直期待着一位出身勃艮第的新贵成为王,可能时机已经成熟了。

不过贵族间谋划的事情与普通士兵有多少关系呢?

有关丕平被杀的消息,几乎一瞬间传遍了勃艮第那狭长的营地。

营地必须依傍着马斯河建立,那些处于最南端扎营的士兵在,在获悉此事之后就完全不再考虑未来的某些可能。

这部分士兵几乎都来自阿尔勒伯国,他们深知当地名义上的最大贵族就是普罗旺斯王。

连国王都死了,战争岂不是马上要输?现在不逃更待何时?

阿尔勒伯***队的崩溃已经是伯爵居林无法组织的了,他现在也实在没有手段控制局面。手下的重骑兵也无心再战,逼迫他们向着逃亡的士兵下手,重骑兵们也没心思下黑手。

溃兵带着武器私自占领了运粮马车和驴车,与

看管粮食的人员爆发小***后,就开始大规模私分粮食。

丕平是上午死的,伯***队的崩溃是下午发生的。

原本一万人的军队,几天时间内伤亡与逃亡就占据半数,居林的手下仅存不足四千人,尤其这日下午发生的逃亡浪潮,直接戳中他的脊梁骨。

自己军队的萎缩肉眼可见,居林心想着这群家伙再怎么逃也是带着粮食逃回老家,终归自己还需要农民解甲归田继续种麦子。他们逃得飞快,往好处想,自己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居林也仅能如此自我安慰,他与康拉德、威尔芬商议完毕,尤其是未来的勃艮第王国境内的诸多封地如何划分权属,自己就划分方案已经很满意了,仅就阿尔勒伯国而言,继续战争已经不切实际,抓住见好就收借坡下驴的机会赶紧撤退最好。

居林身为勃艮第南方的大伯爵,他需要颜面上挂得住,急需一个体面退场的机会。

他默许自己人逃之夭夭,以消极的态度向康拉德表明自己对继续战争的失望。

不过,康拉德的兵马还不能随意逃亡。

欧塞尔伯国吞并周边的小伯国,当年被查理曼故意打散的上勃艮第,在康拉德二十年励精图治下欧塞尔又成大势力。他仍有一万非常健全的兵马握在手中,倘若他是与罗斯联军在旷野上进行决战,欧塞尔方面仍有一战之力。

这一万多兵马就是康拉德父子的底气,却也是

最后的底牌。

他是不敢再无脑进攻了,一旦大军再有闪失,几年之内伯国都无力再招募合格新军,甚至于连命令普通老农拿起农具做民兵,都不会招募太多。

勃艮第大营全面戒备,在明面上,大贵族们仍有高傲的重骑兵为自己撑起颜面。

康拉德对罗斯王留里克无法全信,生怕那群家伙的家伙再使出阴谋。

清晨,亟待赴会的贵族们在大营里集结。

明明是参与一场缔结和平的会晤,众人愁眉苦脸,不知道罗斯人会提出哪些苛刻条件。

亦或者,今日的事情本身就是一场阳谋。

去了可能遭遇阴谋袭击,不去恰恰给了罗斯人继续战争的借口

虽然勃艮第这里没有的概念,他们不得不留下一个心眼。

康拉德注意到自己的儿子似乎感觉不到其中的狡诈,只见换了一身得体服装的威尔芬忙于整理他的战马,老伯爵走过来,敲打敲打儿子的肩头。

康拉德仍有着千言万语,他想了想,问道:

康拉德觉得很荒诞,他摇摇头:

威尔芬说得很随性,

是因为已经完全接受了很多事实,但这些事实在康拉德听来也是惊世骇俗。

威尔芬耸耸肩,还不忘吐槽一句:

因为当勃艮第大军派出一群骑马海盗进抵凡尔登之际,当时的城市已经被一支军队控制。恰是因为威尔芬始终被软禁着,有关大海盗拉赫马如何被杀、手下全军覆没一事,他将有关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父亲。

乌鸫即是吉斯拉公主,那贵族的身份不会因为改了名字、背叛信仰又做了纹身而被彻底抹杀,因为她手下真的有三千彪悍的金发士兵。

如果现在还以为之前对战的敌人只是罗斯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康拉德又建议道:

「荒谬!今日我必须去

。」说到激动出,威尔芬拍打自己的胸膛:

康拉德看着儿子倔强的态度,无奈拉下长脸深叹一口气,不再做阻拦。

勃艮第在施行一场毫无,只要罗斯人说话不算话,大贵族们被一网打尽,勃艮第恐怕再无翻身之力。

另一方面,在凡尔登城西,留里克已经为今日的会晤搭建起了帐篷。

他有意将和谈地点建设在之前的战场处,所有死尸都已经清理,清风也吹散了臭气,不仔细观察的话很难想象这里曾是战场。

留里克一身盛装,他的战士们也都装扮精良。

五百名身穿整体胸甲的狂战士,今日的他们不在穿上罩衣,就令甲胄在阳光下烁烁放光。更精妙的在于他们的头盔,所有人的熊头装饰已经挂扣上,仿佛战士们就是长着熊头,也暗合了berserker的本意。

同时出场是还有两支骑兵队,斯温与卡尔所部,所有战士把羽毛插在盔顶,他们难得一次集体手握骑矛,矛头下又捆扎着大量布带,继而一些战士的矛上又捆扎住罗斯旗帜。

两支骑兵队现在起到仪仗作用,他们也都是全副武装的,但凡留里克突然下达进攻令,待命的两队兵马即可出战。

留里克的确想与勃艮第人和谈,他为彰显自己

的胜利者姿态,前前后后让一千名简直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做仪仗,再列队整齐,谁能肯定他们不是在准备开战的呢?

留里克身边又聚集不少贵族,吉尔伯特、艾伯哈特,乃至是列日大主教哈特加。这三位去年战败被俘的家伙也要迎来自己的结局,所谓按照约定,当与勃艮第构建和平关系后,三人即可带着剩下的武装民夫回家。

此次和谈,三位地位尊崇的低地贵族、高级教士,也需要作为亲历者与参与者参与其中。

为此留里克可是连夜起草了《和平条约》的方案,其中的一些条款,在许多暴躁的罗斯战士看来,大王又在施展他那过度仁慈的善良了。

其实按照广大士兵的态度,与勃艮第讲和本身就是荒谬的。罗斯兵威正盛,不如乘胜追击,把他们全部砍杀后,大军一路劫掠到传说中的地中海之滨。

留里克也想过这种方案,如今局势有巨变,留着勃艮第可比灭了他有用。

他决定承认,更是正式承认威尔芬为国王,此事还要落在纸面上,以神圣的拉丁语写成条约,最后附上大贵族的签名。

也许《条约》很容易被撕毁,新败的勃艮第不至于今天签约不足一年就毁约。

留里克不会把勃艮第人逼得全体反抗,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决定让渡一些既成事实,譬如凡尔登的归属权。

既然完全占领了凡尔登,它完全可以交给罗

斯的同盟势力管理——由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控制。然而就现实来看,控制拿骚的黑狐与索菲娅,能成功消化被打成白地的梅茨平原就是巨大成功,再欲牢牢控制杜奥蒙山以东的凡尔登简直痴人说梦。

恰恰相反,杜奥蒙山可以作为两个势力的天然边界,其中的大山谷也是两个势力间的通路。

不如就把凡尔登让渡给勃艮第,此举算是安抚他们,也是对未来的拿骚方面减少治理成本,而且两个势力靠着山脉做领地划分,它就不会轻易变动,因为山脉就杵在那里,它不会改变,双方不会再未来随随便便爆发领地冲突。

《条约》已经准备完毕,它一式两份,以拉丁语写在桦木皮制作的硬纸上。

该条约不仅仅意味着罗斯与勃艮第会进入和平状态,两个王国必须互相承认,同时,一些参与和谈的大贵族也在文件上落笔,承认勃艮第王国复国。

甚至是列日大主教哈特加,留里克就是逼着这个老头子也要在文件签字。

哈特加即是大主教,也是皇家宫廷顾问,他理应完全效忠洛泰尔。老头子深知如果自己签署条约承认了勃艮第复国,就是对洛泰尔的被判。可惜自己别无选择,因为他非常清楚,当勃艮第人退出战争,属于洛泰尔的时代就真的结束了。

谁是法兰克未来的统治者?未来还会存在法兰克吗?只有天主知道。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罗

斯王留里克并不打算毁掉天主信仰,只要自己成功回到列日,在废墟上重建主教坐堂,一切都会好起来。

罗斯阵营的诸多大贵族态度达成一致,甚至是包括锡格堡宫廷伯爵这种全程看戏的所谓大贵族,也愿意慷慨承认勃艮第复国。

凡尔登这边做出很大的动静,大量贵族齐聚东岸,大家期待着勃艮第人赴约。只是……只要看看身后的大军,大家实在担心勃艮第人陷入深深猜忌不敢上前。

留里克心一横,反而将更多的士兵从西岸调集到东岸。

与此同时,勃艮第人正在沿河北上。

康拉德、居林、威尔芬、艾尔蒙诺,

以及其他几位小伯爵,他们一样为了彰显自己并非弱者,这次集合五百名骑兵声势浩大地赴约。

康拉德此举也是为了己方做关键的保险,倘若罗斯人玩阴的,勃艮第方面不至于束手无措。对方的箭矢犀利是无解的,所以参会的所有士兵多穿一层锁子甲,尽量抵挡一番。

他们全程没有笑意,心里嘀咕着罗斯王究竟要提出多少苛刻条件,有哪些是可以妥协的,有哪些又是寸土不让。

康拉德的底线很明确,无论如何勃艮第势力的现有领地不可丧失,除此外凡尔登也要尽力争取过来。

只是远征开始之前,勃艮第诸贵对梅茨平原的渴望,应该只能化作无尽失望了。

不久,进军

的他们就看到北方一片亮闪闪,众将是顿时大吃一惊。

康拉德急忙拉住缰绳,惊恐得双腿哆嗦。他惊呼:

居林也看到了那边的震撼景象,策马走进康拉德悲哀地嘟囔:

康拉德急忙问。

康拉德愈发觉得莫名其妙,勃艮第重骑兵们就尬在河滩,他们的存在也为列阵的罗斯军注意到。

双方都甲衣外露,上午和煦阳光下,大家都是闪亮亮的。

留里克走出帐篷定睛一瞧,面带笑意地掐起腰:

站在他身边的蓝狐一眼看清了门道。

蓝狐笑呵呵地恭维道。

留里克捏着金色胡须故作思考,他令军队全员待命,那些衣着重甲坐地休息的战士全员起来。罗斯这边吹响集结号,但在远处的勃艮第人听来,仿佛就是进攻信号。

艮第军如一群傻狍子般愣在原地,如果现在撤退就是给了罗斯人继续作战的口实,如果前进……康拉德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子,生怕它被罗斯人砍成两节。

威尔芬实在想不到自己叱咤风云的老父亲现在畏首畏尾。他攥紧缰绳凑近父亲:

康拉德追问道:

威尔芬自问自答道:

居林谨慎问道。

康拉德继续摇摇头:

威尔芬已经受不了父亲的犹豫不决,撂下狠话:

就当康拉德打算以老父亲的身份斥责顶嘴的儿子,只见威尔芬猛甩缰绳干脆骑着马脱离大队,还撂下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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