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沃斯卡斯变节者的投名状

沃斯卡斯堡的木墙被攻破了,城破之后就该是胜利者的狂欢。

那些踩着敌人尸体重进缺口的战士,他们天真的以为城破之后敌人就成了待在的羔羊,敌人就应该乖乖引颈受戮。

不料,迎接他们的竟是堡垒内惊慌的战士的困兽犹斗。

披甲的丹麦佣兵人数已经不多的,武装起来的沃斯卡斯人倒还有不少。他们头脑就剩下一个单纯的念头——继续抵抗。

有冲进去的攻方轻装战士被堡垒守军的矛头戳杀,越是冲锋最猛者,也最先被杀死。

“都停下来吧!不要冲动!”耶尔马伦首领温德森试图发号施令,然而在乱军中,他的吼声并不好用。

只有更多的战士被聚集起来的守军戳死,他们才没有继续进攻。

虽说堡垒被攻破了,木墙之内的战局更显胶着。

卡尔和他的“黑色战士”本有意一鼓作气冲进去后,将敌人彻底冲垮再大开杀戒,如今他已经没有了机会。

瞧瞧这些敌人的脸吧!

男人女人、披甲的、布衣的。他们多是手持简陋的矛,甚至有女人只是高高举着一根木棍。

他们聚成一圈,各种武器对准外边,昏暗光亮之下是这群人悲愤中满是泪水的脸,以及他们脚下躺着的一些尸体。

随着进入堡垒的人越聚越多,拥有绝对兵力的瑞典联军为何不主动出击?

卡尔犹豫了一阵子后终于冷静下来,他觉得手下战士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这便举着剑骂道:“兄弟们,给我冲!”

但是,哪怕是精锐的梅拉伦的“黑色战士”,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缘何?

他们从不是钢筋铁骨,纵使披着锁子甲,面对敌人的“刺猬阵”,贸然冲阵就是找死,哪怕组成一度盾墙推进也是危险的。

“都愣着干什么?把他们全部杀死!”

“你们都是懦夫吗?还是因为里面有女人?”

“快点将敌人消灭,结束这一切……”

卡尔接连的叫骂,甚至亲自的推搡,都无法再鼓噪一次攻势。

其他的部族见得最强大的梅拉伦人不攻,自己武器装备实则较差,也就不再主动蹚浑水了,哪怕大家都知道敌人的背后的那些建筑,必然蕴藏有巨大的财富。

罗斯人迫于无奈才姗姗来迟,奥托和留里克,带着一众佣兵好不容易才从友军的身边挤入堡垒内的战场。奇怪的对峙场面虽然奇怪,友军不攻,罗斯人也只好暂且做一介看客。

好在罗斯人硬是不断向前挤。

奥托一边在人群中扭着他的身子开辟一条路,一边嚷嚷:“给我让开路,我们罗斯人要继续进攻。”

这不,就怕当出头鸟成为众矢之的的友军战士,急忙下意识的躲开。

像是留里克,身材仍显矮小的他终于站在了战争第一线。

他没有丝毫的害怕,或者说他的头脑里已经没了名为“害怕”的概念。

持续的作战让他的心坚硬得如同石头,他机械性地命令道:“兄弟们!列队!三排!”

这一次,卡洛塔、菲斯克和卡努夫,三名不知何为危险的小战士,他们单膝跪地举着木头十字弓,箭簇指向悲愤的敌人。

卡洛塔也如同一台机器,她的金丝随风飘逸,渗着汗水的肥嘟嘟的脸颊贴住木托,准星三点一线对准了摆出刺猬阵之敌。怜悯?担忧?紧张?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她俨然成了等待留里克命令的莫得感情的战士。

不仅仅是她,只要留里克下令,第一排的十多支箭矢立刻飞射。

那么站在沃斯卡斯人的视角,那些一度从木墙上紧张撤下的人,他们已经非常清楚眼前半跪着的敌人和他们端着的致命武器。那必是某种弓,却比一般的弓更具杀伤力。

其实,许多进攻方战士都希望罗斯人立刻放箭打破对峙,最好不断的射击横扫一切。

留里克终究没有这样做,仅仅应为它注意到了趾高气昂的卡尔。

“小子,这一战对你非常重要吧!如果我继续抢走你的功劳,你是否嫉妒报复呢?”留里克决议暂且观望。

罗斯战士迟迟没有得到射击指令,许多人看到他们年幼的首领,那眼神明显是看着举着剑手舞足蹈的不远处的卡尔。

对峙的闹剧终究在这关键的节骨眼,随着一个大人物的登场有了转机。

那是奥列金,本时空瑞典王国第一代国王。

他拎着自己的宝剑走出人群,他没有任何的护卫,直接站在两军中间。

战争打到现在,甚至瑞典联军也不清楚自己的敌人明确的身份,同理,沃斯卡斯港居民也不知攻方何许人也,双方就是打得稀里糊涂却血腥异常。

优势明显在于瑞典,奥列金举起双臂,整个战场为他而安静,环境里唯有房屋燃烧的噼啪声。

“你们这些平凡的丹麦人!我是斯韦阿兰之王!你们讨伐、杀戮我的民众,现在我来讨伐你们!”

此言一出,绝望中的沃斯卡斯人一片哗然!他们立刻议论起来,嗡嗡声如同野蜂狂舞。

奥列金的剑又指向他们:“你们这些卡尔马的丹麦人!今日我就要将你们斩尽杀绝!”

卡尔马?谁是卡尔马?这里根本不是卡尔马!

至少他们听到了这群来自北方的斯韦阿兰人“斩尽杀绝”的决心,绝望的手持木棍的女人一个个扔了棍子昏阙在地,而有男子扯着嗓子叫骂:“那就来战吧!就算剩下最后一个沃斯卡斯人,也要战斗到底!”

不过,刺猬阵有个别的丹麦佣兵,他们意识到事态的微妙。

倘若这个带着金色头冠的、让人联想起丹麦盟主“狮子哈夫根”的家伙就是斯韦阿兰之王,此人意欲斩尽杀绝,何必又在这里磨蹭半天呢?

身为佣兵,大家都不是某个家族的奴隶,大家与金主的关系本质上是一种商业交易。金属支付报酬,兄弟们为之卖命,倘若事态时分危机,大家大不了撒丫子跑掉。至于是不是勇武,佣兵们更想着保住命。

有一名披甲的丹麦佣兵挤出刺猬阵,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摘掉头盔,露出金色的头发和胡须。他又扔了自己的战斧和盾,连带着自己挂着匕首的牛皮腰带也解下了。

他张开双臂以示自己毫无威胁,又高度谨慎地缓步走近奥列金。

一边站着的卡尔总觉得情况不对,不过他的内心实在希望这些冒失的敌人能趁老爹不备成功刺杀,这样自己就能战场就地即位。

一名看似无威胁的人走近国王,各部族首领全都按兵不动,紧张地看着这一切。

奥托倒是做了一点准备,他令留里克与列队的三排持弓弩的佣兵,所有的箭簇始终瞄着那名敌人。

大家很快看到这样一幕,披着锁子甲的男人在距离奥列金有约莫五步远的地方单膝跪地,向头戴金冠的老人行战士礼。

接着此人以诺斯语说道:“斯韦阿兰之王,这里不是卡尔马,这里是沃斯卡斯。”

“嗯?”奥列金楞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一步。

其实随着战斗变得焦灼,奥列金就愈发觉得此地搞不好就是卡尔马。他获悉的消息是卡尔马也有木堡,当地人富庶又彪悍。

难道这里果然不是卡尔马,而是什么叫做“沃斯卡斯港”的奇怪地方?

奥列金实则非常满意这名战士的卑躬屈膝,再看看这些坚持到最后还有意反抗的家伙,一瞬间他萌生了收编的打算,前提当然是他们愿意如这个男人一样,做出归顺的暗示。

奥利金索性宝剑入鞘,继续道:“战士,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是法朗西斯,是……是丹麦人。”

“你!丹麦人?!”奥列金稍稍平稳的心瞬间又紧张起来,松弛的右手又握住剑柄。

不过这名诚实的佣兵法朗西斯依旧半跪于地,他本人也知道自己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但是这值得拿命冒险。

“我和我的兄弟都来自丹麦,我们是佣兵,我们只服务于高贵的人。斯韦阿兰之王,我们愿意做你的佣兵,为你而战。我就跪在这里,你可以立刻杀死我,但是你会失去一名可靠的战士。”

一个机智的会说漂亮话的家伙,一番语言直击奥列金的痒痒肉。“你和你的兄弟,都愿意臣服于我?”

佣兵法兰西斯沉默的外表下是内心的狂喜,他随机可伙计们发了信号,还活着的近五十名丹麦佣兵,立刻扔了斧头和盾,只着锁子甲纷纷跪倒在奥列金脚下。

奥列金活了五十多年了,他这辈子还不曾见到过这种景象。敌人的精锐战士居然是仰慕自己的尊贵,纷纷放下武器表示归顺。

虽说这些家伙都来自丹麦,看起来他们已经不想再做丹麦人了。

奥列金继续详问了一番,彻底明白了沃斯卡斯和卡尔马的区别。

原来这片狭窄的海域里还有多个定居点,卡尔马是最大的一座,其余的还有像是博里霍尔姆这样的大型据点。听得这些前所未闻的情报,一瞬间,他也不得不思考一下自己的兵力问题。

这一刻奥列金首次意识到自己的三千五百名瑞典战士,兵力已经不如自己幻想的那般强大,那般的坚不可摧。

“好!法朗西斯,还有你们这些丹麦人。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梅拉伦人,就是我的佣兵。你们的锁子甲会很快涂上墨汁,你们就是我的兵!”

“哦,那么我现在就是……就是你的战士。”毕竟法朗西斯其人对梅拉伦部族也一无所知。

作为佣兵都是给金主卖命,现在换个主子只要还有钱拿,何乐不为?再说了,看起来新主子势力强大,自己能直接给新主子卖命,至少比给富商卖命更有前途。

如此收编变节者的举动,留里克全程围观实在有种熟悉的感觉。

“糟了,难道奥列金你这家伙也懂得笼络人心这一套?我还以为你就是个贪婪的人。”

留里克还是感觉这番所谓的收编得到的肯定不是真的忠诚之士,跪地者再是表示臣服,还不是兵临城下的权宜之计?

有相同担忧的自认也有卡尔,作为瑞典王国的储君,他直冲冲地走近父亲:“难道我们该收编他们?依我看他们是不想被杀。他们只配做下贱的奴隶。”

“呸!他们明明是仰慕我的军威。”奥列金恶狠狠瞪着儿子。

卡尔噘着嘴,怒斥道:“父亲,你醒醒吧!难道你还要收编那些人?早知这样,你为何不早点劝他们投降?”

“现在也不迟啊。”

沃斯卡斯人一片混乱,现在最精锐的丹麦佣兵加入到进攻方,摇身一变成了敌人。他们的丹麦商人前主子气得叫骂,沃斯卡斯人的士气也彻底崩溃了。

他们几乎都在等待被杀的命运,直到奥列金“大方”的提出免死的条件。

所谓立刻扔下武器,立刻交出堡垒内的所有财富,所有男人立刻宣誓会为瑞典军打仗,才能免死。其实这不仅是免死,只要表示臣服的人,他和他的家人都不必做奴隶。

他们的士气彻底崩溃,加害一方拿出了“橄榄枝”,他们毫不犹豫抓住。

简直是一瞬间,沃斯卡斯人扔了他们的武器,一个个跪趴在地上,一些男人被推举出来爬到奥列金面前,宣誓整个沃斯卡斯港居民从此以后不再承认丹麦盟主是主人,将瑞典国王尊奉为新的主人,将年年缴纳贡品,会为之战斗。

战斗显然要因他们的投降完全结束,此情此景也是奥列金始料未及的。

曾经他觉得对于旧奥斯塔拉部族南方的那些家伙,唯一打交道的方法就是铁与血,他从未想过媾和与收编。现在,他觉得未来的战斗可以首先尝试劝降。

沃斯卡斯人归根结底也是哥特兰移民之后,奥列金就是急于收编一批战士来弥补自己的战斗损失,他沉溺于敌人归顺膜拜之场面,忘却了曾经哥特兰岛居民的集体性背叛。正所谓“人类在历史中总结到的最大教训就是记不住教训”,奥列金哪顾得这些,他要万人膜拜,也要把战斗扩大下去,纵使局势变得复杂,也要打下卡尔马完成作战目标,否则就是人生的悲哀。

好在,卡尔在这个问题上有着更清醒一点的头脑。

不能说卡尔聪明,而在于他不相信傍晚时分还奋力作战的丹麦佣兵,等到月亮升起来就都变节成了忠诚的家伙。还有那些衣衫褴褛、战斗力实在一般的沃斯卡斯港的渔民,卡尔可不乐意承认这群家伙与自己的梅拉伦人有同等实力。

既然是父王的决定,卡尔实在不好拒绝,不过他们这些变节者需要一个投名状。

攻打沃斯卡斯港的战斗前后进行了长达四个小时,整体的时间并不长,但战争烈度罗斯人也是首次见到。

投降的沃斯卡斯人面对着满目疮痍的家园,他们开始搬运死者的尸体,将之堆在渔船上,再堆放木柴,推到海里一把火烧掉。他们已经没有权力回到自己的家里,只好听从胜利者的命令,带着自己的妻子孩子,集中龟缩在丹麦商人存放货物的长屋里。

至于那些死了丈夫的女人,她们因为得不到任何的保护,一下子就变成了胜利者的玩物。

奥列金的手下还清点出了二十多个纯粹的战争孤儿,他们有男有女,看来是做奴隶当下也是个累赘。至少梅拉伦军不需要他们,最终还是罗斯人为之接盘。

至于长屋里的货物,即囤积的麦子、肉干、皮革和麻布,顷刻间都成了胜利者的战利品。

他们自己的尚未被摧毁的房子完全成了胜利者的住所,饥肠辘辘的瑞典军队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补给,其补给量足够大家再战斗十天以上。

普通居民家里哪里有这么多余粮?五户丹麦商人的财富被彻底洗劫,商人的家族也被捆绑起来,怎么一小戳衣着尊贵的人跪在堡垒内的空场,数以千计的瑞典联军战士正围观接下来的行刑。

包括带着手下佣兵收拢打出去的箭矢和弹弓用弹丸的留里克一众,以及指挥手下战士从商人仓库里搬运麦子的奥托,都看到了所谓的“丹麦佣兵的投名状”一幕。

到了这一刻,奥列金已经定下了接下来的作战目标,即进攻矛头直指不远处的位于狭长岛屿的博里霍尔姆。新的作战有了变节的丹麦佣兵的指引,大军断不会走弯路,再新的攻城战之前也能有所准备。

如何证明丹麦佣兵和沃斯卡斯人的变节是可信的?他们需要祭品来自我证明。

留着复胖的丹麦商人有何用处?这些人没了财产,就是一群无用的废物。

“去证明你的忠诚!”奥列金将一般伐木的大号森林斧仍在地上,佣兵法朗西斯将之捡起来。

此人目不转睛地走向他的前主子,整个人阴气逼人。

自知家族必族灭的商人破口大骂:“该死的叛徒!我给你钱,你居然背叛……你不得好死……”

法朗西斯手起斧落,商人狰狞的头颅随机滚落。紧接着,商人的妻妾后代,也都被丹麦佣兵斩杀。

斩杀前金主可有负罪感?完全没有的。法朗西斯和他的伙计们可谓一群亡命徒,他们只要钱,只要自己的快活,伙伴大量战死他们只能说那些人命该如此。人生短暂,他们只想快活的过一天是一天。

那些沃斯卡斯变节的渔民也要证明自己,他们操持短矛闭着眼下手。因为他们实在是下不去手啊,为了自己和家人能活命,他们硬是下手了,接着精神异常地嗷嗷狂叫。

“真是阴毒啊。”留里克起着浑身的鸡皮疙瘩评论道。他的确是感觉到一丝淡淡的寒冷,也是在被这场面所惊讶。

奥托摇摇头,故意说道:“身为佣兵竟不忠于自己的金主,这就不是佣兵,不过是一群亡命徒,根本不配有勇士的称号。”

留里克猛然意识到老爹这么说话,因为当下的罗斯军里也有大量的佣兵,老爹是在拿话敲打耶夫洛等一众佣兵战士呢。

“但奥列金和卡尔又不是真的高贵。”留里克急中生智,刻意说道:“我得到神的庇护,为我战死或是一生忠诚的人都将直接进入瓦尔哈拉,叛徒则堕入无尽的幽冥世界。”

罗斯公爵父子一唱一和,在场的佣兵实则都在为自己跟对了主子而高兴。

奥托随口问到耶夫洛:“弹丸收拢完毕了吗?”

“公爵,大部分完毕。我们打出了一百二十发弹丸,现在找到了一百发。”

这个数字也出乎留里克的意料,“好啊,铸铁弹丸是毁船利器!怕是未来攻击博里霍尔姆和卡尔马的战斗,我们还是需要它们。”

“继续战斗啊……”奥托长叹一口气,他总觉得为了攻克沃斯卡斯堡,联军的气势已经被消磨掉了大半,继续战斗已经不合适了。

奥托的言语里透露着忧虑,留里克何尝不是这样?他估计此战联军死亡战士有多达三百人!注意,这些死者都是来自斯韦阿兰平原的战士,他们的背叛的可能性不存在。

但是新收编的那些人,尚有四百人可以为联军效命,他们有了投名状是否真的会拼命呢?

这就是大大的未知数了。

因为留里克和奥托都确定,联军最多在沃斯卡斯港修正两天,而后因粮食再度紧张的问题,一窝蜂地冲向博里霍尔姆继续洗劫。届时,新收编的家伙必然是主攻力量!毕竟这些人大规模战死,奥列金和卡尔绝对没有任何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