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是他!

日比谷公园外的林荫大道,情侣和游玩的孩子来来往往。

佐木收回目光,对面白瓷盘里的咖啡已经换了一杯。

“看来你和金田一的关系不赖,连他和美雪的一些孩提往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剑持勇的声音质地粗哑干涩。

见取得了剑持勇的信任,佐木开始将话题引到最近的案件上。

“这几天的割腕放血案,剑持大叔没有咨询过金田一吗?”称谓也变得亲近。

经佐木这么一提,剑持勇才想起放下手头繁忙的事务专门来此的目的。

“没,金田一有学业要忙,老是麻烦他,倒是显得我这个警部有名无实……”剑持勇抿着沾有咖啡渍的嘴唇,期冀道,“你约我出来,是知道案子的某些内情吗?”

纸笔已经取出。

握着银勺的右手微滞,佐木的确是知道一些常人不可能知道的情况,但有关墨伞……如何能说。

旋即,他反应过来,微笑说:“没有!”

麦色皮肤的剑持勇难掩面色上的失望,掌心按在记事本的牛皮面上,兴致缺缺,“如果只是找我聊天,请换个时间,我事务正忙。”

说着就要起身结账。

在他看来,自己是被对面的冒牌高中生侦探耍了。

“啪”,墨伞高举,伞尖在空中划出一道犀利的弧线,当头压在牛皮本的封面,勺子和杯子轻颤,咖啡渍溅出杯子沿口,散花似的滴落在意大利风格的餐布上。

“凶手左腿有疾?”佐木不急不缓地说。

剑持勇紧绷的脸慢慢松弛,重新坐回到座位,“你怎么知道的?去过现场?”

“嗯,悄悄去过。”佐木并未解释过多,剑持勇以为他查过现场的脚印,但他没有,不是佐木的疏忽,而是他去现场查勘时,凶手的脚印早已被后来众人的脚印覆盖,凌乱不堪,毫无价值可言。

剑持勇还没想到这环,或者说他不确定佐木前去现场的时间,所以没有细问。

缩回墨伞,横放在沙发椅上,佐木接着说,“可惜线索不多,如果剑持大叔能把手头现有的线索都告诉我,也许今天就能得到满意的答复。”

剑持勇被佐木刚才的神态搞得一惊一乍的,此时也分不清对方是说大话还是真有这份实力,“满意的答复是指……凶手的……”

“精确范围!”佐木尽量投以令人信服的眼神。

粗壮的手指在胳膊点抬,剑持勇托腮沉思良久,妥协下来,“好吧,你想了解什么?”

“两位死者的情况?”

“死者一个是A食品公司的仓管员菊前员,另一个是B饮料公司的装货工人本道源次,两人互不相识……推测是在下班回家途中遭凶手伏击……”

“没有目击到下班后的死者的证人?”

“至今……没有。”剑持勇的眉毛微动。

美式腰线的墙上,时钟在“沙沙”走着。

“现场有无突破性的线索?”

“第一起案件的现场,留有尸体,黑色胶带,染血的凶器小刀,装满死者血液的矿泉水瓶;第二起案件,这些基本都有,除此之外,布满金属粉尘的地面还留有凶手疏于处理的脚印和车子的轮胎印记……

“可惜,胶带和凶器,以及瓶子都没有特别之处,在随处可见的商店即可买到。轮胎,亦是普通货色。另外,遗留的毛发纤维,也统统都是死者的。”

佐木感慨道,“凶手真是谨慎,必定是包裹住全身,再实施的行动。”

剑持勇苦涩一笑,似是认同,“现今,唯有依据足迹得出的凶手的身高在169厘米至172cm厘米之间,体重约72千克。”

“倘若足迹是凶手故意留下的,他不是可以事先穿大一两码的鞋子。”

“这样的话,毁掉足迹,岂不是件更容易办到的事,而且事先买一双不合脚的鞋子,反而会引起怀疑。”

“嗯,”佐木盯着面前的中年人,心想,“剑持大叔倒也不像动漫里那般有勇无谋。”

“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

“对了,死者身上有失窃的财物吗?”

“有,钱包里的现金被攫取一空,证件倒是都还在,所以有人认为此案的动机是财物。”

“求财怎么也轮不到还穿着工作服的底层员工吧,更何况只是求财何必专门用这么残忍的方式谋人性命。”言下之意,动机离不开仇怨。

佐木已在脑海将深蓝色的圆形物体是死者贵重物的可能性丢进垃圾桶里。

剑持勇大口喝了半杯咖啡,“没错。”

往前探身,佐木手肘压在桌面,“最后,我想再请剑持大叔回忆一下,相较第一个现场,第二个现场有没有细微的特别之处?”

“这个嘛……”手成拳状抵在胡茬的下巴,眉毛微动,剑持猛然间想到什么,“噢,不知道这算不算……废弃的零件工厂,现场没有瓶盖,而在第一起案子,瓶盖曾遗留在木屋。”

搅动咖啡的银勺悬在半空。

……

五分钟后,咖啡店门口,绵密细雨不停。

剑持勇挥别佐木,风驰火燎地叫了辆计程车赶回警厅。

墨伞撑开。

佐木乘坐电车回家。

黄昏,涩谷佐木家,良子与佐木在吃晚饭。

座机“嘟嘟”响动,佐木抢在母亲良子前去接电话。

“凶手……嗯……”

话筒被放回到架上。

个子娇小,仪态万方的良子在一旁听得花容失色,“是谁打来的?出什么事了?”

“警视厅的剑持警部回电致谢。”

“啊?”良子不明故里。

佐木怕良子担心,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边走回餐桌边在意识里查探墨伞的侦探值明细,“继续吃饭。”

原先空白的横向侦探值管槽,冒出墨绿色的液体,像是温度计里的液汞,从零升至刻度六。

“只涨了六点……算了,好歹不是空空如也。”佐木凝视侦探值管槽,在意识里比划了下,得出结论,“满槽差不多要100点。”

吃着晶莹剔透的米饭,他回想起午后时分在咖啡厅最后五分钟的对话。

在他从剑持勇口里得知第二个现场并没有瓶盖的时候,他便恍然,回溯时所见场景的凶手,双手捧着的深蓝色物什竟是小小的瓶盖。

这也是凶手会在当场查看的原因所在,它的确属于凶手,但不是一直,而是在旋开密封的矿泉水瓶之后。

“源谷连死者的现金都要夺走,八十万日元这笔不菲的横财,他自然不会留在现场,相应的,为了不引起怀疑,另一个瓶盖他也捡走了。然而,这一行为,还是与上次形成了对比。

“两位死者虽然互不相识,但身为货品装配工人,在食品公司与商店两头跑的源谷,多少会与两人有所接触。

“动机是经年累月的嘲讽,残疾的源谷虽然笑脸相迎,却将仇恨的种子种在了心底。”

“你破了案子吗?”一直在思索的良子突然出声。

“呃……”思绪乱飘的佐木回过神,肌肉僵硬在脸上,米粒粘在嘴角。

轻轻用舌头一勾。

“是吗?”良子眼角淡淡的皱纹仿佛活了过来。

佐木看着她似有期待的古怪表情,忐忑地应道,“嗯?”

“啪”良子兴奋地摔下筷子,神态像是年轻了十岁,“厉害,不愧是我佐木良子的儿子。”

接着,佐木硬生生听完这一世的母亲在年轻时因为迷恋松本清张的侦探小说而自己着手撰写侦探小说的全部过程。

当然,最后还是因为嫁为人妇而放弃了成为小说家的梦想。

“噔噔”上楼,佐木瘫倒在床。

圆饼形的日光灯渐渐模糊,疲倦侵袭他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