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草堂传计（下）

“我找你来，是有一事相求！”帘后，诸葛亮淡淡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小兵再度大吃一惊。

“诸葛大人……我……我有什么事能够帮你的？”小兵结结巴巴地问道。

“有的！”诸葛亮肯定道，“而且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

只有我能做到的事？连武将……也做不到吗？

小兵彻底愣住了，呆了半晌，才又问道：“什……么？”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吧，那个无所不能的诸葛亮怎么会这样说？

诸葛亮帘后的身影突然扭头，似乎是看向了窗外。窗外阳光正好，几朵白云在蔚蓝的天空上飘。诸葛亮又轻轻问道：“我问你，在你心中，武将……是什么？”

诸葛亮的声音依然平静，但小兵却莫名地感觉到，这天下第一的神人的心里，似乎有些不平静了。

武将是什么？

小兵抛开疑虑，皱眉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很快给出了答案：“武将是当今世上最高高在上的存在，他们在战场上翻云覆雨，用超绝的武力决定着这世间的一切，是一群强大……且冰冷的家伙！”

说到最后小兵有些犹豫，但还是将“冰冷”这两个字说了出来，因为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想法。“什么是武将”这个问题，小兵早已不知在心里问过自己多少遍了。而正是因为武将的强大与冰冷，在这世间，像他这样普普通通的士兵们和百姓们才会活得那么痛苦！

诸葛亮却道：“没错，武将们确实都很冰冷。”

小兵愕然看向诸葛亮。

帘后，诸葛亮的声音淡淡传来：“我们武将，在许多时候都是冰冷、自私、无情的，我不会为这些辩解，因为这正是我们一直以来犯下的错。我们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无法将它用到合适的地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在无尽的循环当中痛苦不堪，最后只能让心沉入寒冰之中，再也无法传出丝毫的温暖！”

“我……不懂……”小兵道。他隐隐感到诸葛亮虽然说的是武将的冰冷，但言语中似乎在暗指另一件更加沉重的事。

这一次诸葛亮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们武将看似强大无比，但终究不过是受人操控的傀儡，会变得冰冷，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对我们的未来看不到丝毫希望罢了！”

“受人……操控？”小兵惊讶道，他感到自己似乎要接触到什么了不得的秘闻了。

诸葛亮道：“没错，你以为我们在战场上相互厮杀了这么多年，真的不会倦吗？不，我们不是不倦，只是不能停！一旦停下，就会有比死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

小兵惊得说不出话来。

诸葛亮又道：“不过，即使这样活着，我们也只是一群行尸走肉而已。说到底，我们在战场上杀来杀去，不过是在演一出没有止境的悲哀木偶戏罢了！”

“到底是谁？是谁能操控武将？”小兵忍不住问了出来。如果武将在战场上厮杀不是因为他们想要厮杀，只是因为受到操控，那么那背后操控他们的存在，才是让无数士兵葬身沙场的罪魁祸首了！

诸葛亮语气终于不再平静，声音中多出了一丝波动：“那个名字你一定也听过……一直以来，将我们所有武将操控在手心的……就是‘规则’！”

“‘规则’？”

小兵愣住了。他的思绪不由回到七年前，他第一次听说“规则”的时刻。那时“规则”在战场上发布了任务，因为他的原因，一群士兵没能完成任务，然后就当着他的面，那群士兵，被“规则”给活生生地抹杀了！他一直以为“规则”是与武将们并存的东西，却没想到“规则”竟更在武将之上，竟在一直操控着武将们的生活！

诸葛亮道：“一直以来，我们武将什么时候战斗，去哪个战场战斗，和谁战斗，都要听从“规则”的安排，如有不从者，就会受到‘规则’的惩罚！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即使我们厌倦了受‘规则’的掌控，想要逃开这一切，却也根本做不到。因为，在‘规则’之下，我们甚至连死亡都不行！”

“你们真的死不掉吗？”小兵问道。他确实总能听到这样的传言，但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死亡，对我们而言，只是一次重生。我们重新恢复最开始的力量，重新投入到战场之中，重新变得越来越强大，然后重新死亡……如此不断循环，就是‘规则’之下，我们武将逃也逃不开的悲哀怪圈了！”

“怎么会……这样？”小兵还是感到十分难以置信。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在战场之上，最悲哀的反倒不是那些轻易就死去的士兵们，反而是那些受“规则”操控死也死不掉的武将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些高高在上的武将，原来一直都在遭受这样的痛苦吗？

“所以一直以来，所有的武将都在努力尝试着去打破‘规则’，摆脱这无尽的悲哀循环！三国之中，蜀国执‘仁道’，是想要合众人之力破除‘规则’；而吴国执‘极道’，力图以个人的极限战力去战胜‘规则’；魏国则执‘霸道’，讲究万物为我所用，统领世间一切力量击破‘规则’！”

“原来如此！”小兵早听说过“仁道”“极道”“霸道”，却没想过这不仅是三国治国的方针，更是它们试图用以打破“规则”的手段！原来三国之所以会成立，也是武将们为了打“规则”而做出的努力啊！

小兵目光越过白帘，看向白帘上方露出的窗外的一角天空，只看那浩瀚而平静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那里存在的，才是整个三国真正的敌人！

小兵又不禁问道：“既然所有武将都有共同的敌人，那么武将之间又为什么要相互争斗呢？就在我过来之前，群雄武将们才设计坑陷了三国武将呢！”

“这正是我们蜀国一直想要解决的问题啊！”诸葛亮道，“如果我们所有人能放开成见，众志一心地竭诚合作，这世上又有什么事能难得倒我们呢？这就是蜀国的‘仁道’，只是能认同这一点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这样啊……”小兵点头叹道。确实，武将们个个都是惊才绝艳之辈，要想把这么多人统合起来，实在是太难了。就算是刘备曹操孙策这样超绝的君主，也不过是各自统合了三分之一而已。

“所以我们三国，以及群雄武将，本来只是受到‘规则’的操控在战场上厮杀，到了后来却又为了各自的‘道’开始互相争斗起来，到头来，也许还是遂了那‘规则’的愿吧！”诸葛亮轻叹道。

小兵突然问道：“那么，这一切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连你们武将都做不到的事，我又会有什么办法呢？”

“不，你是个普通的小兵，但你却一点也不普通！”诸葛亮道。

“我不明白。”小兵懵懂地摇摇头。无论怎么想，他也想不出对于武将的事，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

“你忘了吗？”诸葛亮深深道，“你现在是……‘传说’啊！”

“传说”？

小兵愣了一下，然后突然一股又惊又怒的情绪从心头涌了上来。

“‘传说’……就是你要用来打破‘规则’的关键吗？”小兵问道。

“没错。”诸葛亮答道。

“所以……”小兵瞪大了眼睛，缓缓道，“难道我会成为‘传说’……也早在你的算计之内吗？”

诸葛亮一开始就说了，等了自己好久了。这说明他需要的不是“传说”，而就是自己。那么他一直以来在等什么？从现在的状况看，等的当然就是自己成为“传说”！刚从巅峰争霸战离开，就来到了这里，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巧合，而都是眼前这个三国最算无遗策的男人计划好的！

诸葛亮再次沉默了，过了良久才轻轻道：“没错。”

小兵目光冰冷起来，深吸一口气，断然道：“我不会帮你的！”过去抱起孙尚香就转身向外走去。

自己确实是接下了传说的重任，但那绝不是自己一开始就愿意接下的，只是一直在战斗，一直在感动，然后不知不觉地就感到非成为传说不可了！可是，现在看来，自己一直以来的战斗，一直以来的感动，都不过是这诸葛亮的算计而已。在七年前算计小老头还不够，现在却又算计了自己，让自己又成为了“传说”！说什么要打破“规则”，不想成为“规则”手中的傀儡，到头来，诸葛亮做的事情还不是和“规则”一样？还不是将他们这些小兵当作傀儡，放在手中任意的操控？

“等一下！”诸葛亮在后面喊道。

“还有什么事？诸葛大人。”小兵停下脚步，背对着诸葛亮，冷冷道。

诸葛亮轻轻道：“我想你是误解了，我并没有使任何手段让你成为‘传说’，我只是知道你会成为‘传说’而已。”

“胡说！”小兵怒道，“若不是你暗中操控，‘传说’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而我也根本不会成为什么‘传说’！我早听说，别人司马懿周瑜都是算天算地，只有你诸葛大人，算的是人心！你把人心都当作一种工具随意操控，岂不是和那‘规则’一样残忍无情吗？”

“你错了。”诸葛亮道，“我从不操控人心，只是顺应人心！我所做的许多事，就算不用我插手，它们最终也会变成那个样子。我所起到的作用，只是加速它们的进程罢了。就好像‘传说’，起因是当年的‘传说’在赤壁之战中一次误打误撞带来的胜利，从那以后，他的人生轨迹就改变了，就算我不去管他，他最后也会成为‘传说’！而现在，你也一样，你七年之前曾经逃避过，但逃了七年，你还是成为了‘传说’！这是因为你们都有着‘传说’所必需的品质，所以无论中途你们走了什么样的弯路，到最后你们还是会成为‘传说’！这是你们自己必定会做出的决定，并不是我所能操控的！”

是那样吗？小兵背对诸葛亮，轻轻问自己，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你自己的路，终究会由你自己去走的！”诸葛亮道，“既然你执意要离开，我也不拦你了。等你想明白的那一天，若你还愿意帮我，就再来见我吧。”

小兵默立了片刻，终于还是迈动脚步，走了出去。

身后突然又传来声音：“这里有三个锦囊，危急时刻打开，能够救你一命，就算是我对你的补偿吧！”

随着声音，三个闪着绿芒的锦囊飞到了小兵身边。小兵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们收了起来。

“走出草庐，心里默念‘七星破界’，就能回去了！”诸葛亮最后道。

小兵抱着孙尚香走出草庐，心中不由苦笑。没想到最后竟和诸葛亮翻脸了，本来想求他救醒香香姐，结果也没办法说出口了，现在只好就这么回去了。

“七星破界！”

小兵心中默念。顿时，虚幻的光芒亮起，他和孙尚香又重新进入了七星灯的空间。

短暂的草庐之行结束，仅仅收获了三个锦囊的小兵，又要回到那危机四伏的外面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