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星落（九）
“这个任务不就是要教训这些欺负‘百姓’的小兵吗？这件事，我刚才就已经做到了！这些小兵，都已经向‘百姓’道歉，这个任务，也算是被我完美地完成了！”小兵道。
“普通的小兵，也能完成任务？”孙策玩味地问道。
“那当然，我刚才就已经收到提示了！”
“提示？”孙策一挑眉头。
“当然是——‘规则’的提示！我不知道武将们收到的提示是怎么样的，但是，我确实是收到了！”
“是吗？”孙策注视着小兵，眼中透着莫名的意味。
小兵毫不相让地和他对视着。
“能完成任务的小兵……”孙策道，“我就姑且相信你吧！不过，我又为什么要放了他们呢？就因为没有了任务，我就杀不得他们了？”
孙策眼神变得冰冷起来，其中透出杀气。
“你不是东吴王族的一员吗？我知道你追求的是‘极道’，是‘武之极限’，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浪费力气，做这种与提升实力无关的事情呢？”小兵道。
孙策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这个小兵还知道‘极道’，可是，你对‘极道’的理解还是有些不对啊！我们追求的‘极道’，并不是‘武之极限’，而是‘人之极限’，如果连自己想做的事情都不能做，那么‘人’都不为‘人’了，又凭什么追求‘人之极限’呢？”
“那么，你想做的事，也不该是杀了这些小兵吧？他们和你比起来，只不过是一些‘小草’，‘割草’的事情，是你想做的吗？”
“想做不想做，也是你一个小兵能决定的吗？本来，像你这样的小兵我应该随手就杀掉的……”孙策恢复懒散的样子，眯着眼睛说道，“不过，很少能看见一个小兵这么胆大，能在我面前说这么多话，所以，就给你一个机会吧。你不是想救你身后的那些人吗？那好，我答应你，不杀他们，不过，代价是——我要……”
孙策露出魔鬼般的笑容——
“……杀了你！”
“！”小兵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选吧！”孙策叫道，“这些小兵和你自己，两边只有一边可以存活，选择的权力，我交到你手上了！”
多么的大方啊，身为一个武将，居然给了一个小兵，选择的权力！
只是这权力，又是何等的悲哀啊！
小兵一下子僵住了。
应该拿自己的命，去换身后那些人的命吗？
就在刚才，那些人还是自己的敌人，自己才刚刚制止了他们的恶行，可是现在，却要豁出性命，去帮助他们吗？
母亲，我该如何办是好呢？
小老头大叫了起来：“傻小子，别答应，你别忘了，还有月灵，还有你传宗接代的任务，在等着你呢！”
虽然不想提这个传宗接代，但是，此时此刻，为了叫醒小兵，也只好把这个说出口了。
小兵死死盯着孙策，双拳紧紧攒着，却一言不发。
突然，后面的一个酱油小兵说道：“兄弟，帮帮我们吧！”
小兵有些愕然地回头看向那个酱油小兵。
“帮帮我们！”酱油小兵用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的迫切眼神，死死盯着小兵，一脸悲切地哀求着，“你如果不帮我们，我们这么多人都要死在这里了！”
其他的酱油小兵似乎也被这个酱油小兵的话所提醒，一个个围了上来，开口求起了小兵。
“兄弟，求你了，我不想死！”
“我还年轻，我还有好多事没做，我不能死在这里，拜托了，救救我吧！”
“我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如果我死了，他们也都得饿死，所以，不要让我死啊！”
“…………”
各种各样开口求饶的声音，各种各样不能死的理由，还有那一张张痛哭流涕的脸，一个个悲惨恳切的声音，仿佛世界上最惨的就只有这群人了，所有不幸的事，都发生在这群人身上，所以他们绝对不能死，如果他们再死了，就是老天太不公了，小兵太无情了！可他们难道真的没有想过，如果小兵救了他们——
“……我会死的！”
小兵看着这群人，开口说道。
“如果救了你们，那他就会来杀我了！”
小兵提醒着他们。
“那么，兄弟，虽然很委屈你，但是，你能不能去死啊？”
“对啊，你去死吧，我们就都能活了！”
“以你一个人的命，换我们这么多人的命，怎么看都是赚大了啊！”
“对啊，兄弟，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们一定不会忘了你的，每年都给你烧好多纸钱，让你在下面过得舒舒服服的！”
这群酱油小兵一个个很认真地和小兵商量了起来，他们的眼中透着希望。只要这个小兵肯去死，他们就都能活了。这简直是太棒了，哪里有这么划算的事情啊？只要死一个人，就能救活他们所有人，这比起将他们所有人都赶尽杀绝，简直是天大的恩赐啊！孙策，虽然是武将，不过人其实很好嘛！这个小兵，难得孙策大人开恩，怎么还不去死啊！
看着小兵，这群人眼中的希望，慢慢地又带上了一丝怨毒。是小兵的犹豫，激怒了他们？
小老头终于站出来，指着这些酱油小兵骂道：“你们这群人，都疯了吗？你们跟这傻小子很熟吗？他凭什么要牺牲自己去救你们？”
“你懂什么？你这个臭老头！”一个酱油小兵骂道。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你到底懂不懂啊！”
“他死了，我们都能活，他为什么不去死？”
“孙策大人，要不，你连这个臭老头也杀了吧！他和这个小兵一起的，要杀一起杀！”
这些酱油小兵，好像真如同小老头所说的，真的疯了！
孙策一副觉得很有趣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道：“要杀谁，要救谁，现在可不由我决定，这些都由这个小兵决定。”
酱油小兵们又围到了小兵的身旁，对着小兵说了起来。
在这些酱油小兵你一言我一语的环绕下，小兵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大吼道——
“都给我闭嘴！”
小兵猛地睁开眼睛，看着这些人，眼中透出深深的失望。
他看着酱油小兵们，一言不发，酱油小兵却像心虚一般，一个个扭开头，不敢接触小兵的眼神。
“你们，就是一群自私、狠毒、无耻的混账东西！”
小兵眼神凝重，缓缓开口，一字一字都仿佛敲打在酱油小兵们的心房。
“像你们这样的败类，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根本就不配当作一个小兵，根本就不该……踏进战场！战场之上，虽然充满了血腥与杀戮，充满了危险与压迫，但战场，永远是一个追求荣耀、追求梦想的地方，像你们这样混吃等死、欺善怕恶的混蛋，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里！”
小兵失望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背对着酱油小兵，看向孙策，沉声道——
“所以，我决定——”
后面的酱油小兵激动了起来。
“不要！不要让我们死！”
“不要放弃我们！”
“不要……”
然而，看着小兵一丝也不动摇的背影，那些酱油小兵脸上终于还是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也是，总是指望着别人，又怎么可能真正得救呢？
“我决定……”
小兵表情沉稳如一汪安静的潭水。
“……救他们！”
救……救他们？所有人心里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然而小兵的表情依然坚定。
“小兵——”小老头失声叫道。
“哦？”孙策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而小兵身后的那群酱油小兵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那么……”孙策问道，“……你是想死喽？”
“……我不想死……”小兵摇了摇头，又给出了令人意外的答案。
孙策脸色猛地一变，厉声问道：“那么，你是想让他们死？”
“……我也不想让他们死……”小兵又摇了摇头。
“所以，你是在耍我喽？”孙策狂怒道，表情，却阴沉了下来。
小老头担心地看着小兵：“傻小子，你究竟想做些什么？”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小兵看着孙策，开口说道。
“交易？”孙策咬着牙应道。他的耐心，已经不多了……
“你不是追求‘极道’吗？你不是想要变强吗？你不是想要这边任务的奖励吗？但很可惜，这边的任务已经被我完成了。所以，这一次的任务奖励，你是拿不到了！但是，如果你放了我，放了这群人，我保证，不久的将来，我会将今天得到的属于你的奖励，十倍奉还给你！”
小兵平静地说道。
“如果你想继续追求‘极道’，这……才是对你来说更有意义的选择！而这，也就是我想和你做的交易！”
孙策愣了一下。
突然，他又笑了起来。他实在是没想到，竟会有个小兵，敢这么同他讲话。
“这个交易……要是我不答应呢？”孙策轻缓地问道。
“不，你会答应的。这是你选择的道路，你一定会坚持走完的！”小兵肯定地说道。
“大胆！”
孙策突然怒喝道，手中一长一短两根棍子拼接而成的旋棍猛地挥出，带着强烈的劲风，然后——
停在了小兵的额前！
劲风划过，小兵额头上断裂几根额发，脸颊上，慢慢出现一道浅浅的血痕。
那边布谷发出了一声惊呼，捂住了胸口，显得极为紧张。
“区区的小兵，也敢来妄议我的‘极道’，真是胆大包天！你就不怕，我这就把你杀了吗？”孙策阴狠地说道。
“不，你不会的！”小兵大声说道，“不管是‘武之极限’，还是‘人之极限’，你的‘极道’，都不会是那种滥杀无辜的道路。否则的话，作为一个武将的追求，还是一国王族所追寻的道路，那也太可笑了！”
可笑？意思就是说，不按你说的做，就会很可笑吗？
“哼！”孙策目光猛地一凝，其中透出凛冽的杀气，手中旋棍微收，然后猛然向小兵砸下——
“完了！”小老头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那边布谷根本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旋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