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镇来客

被树冠遮住阳光而显得阴暗的森林,不平常的簌簌声响起,一匹驼兽驮着一个身着绿色斗篷的年轻男人冲出来。那男人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斗篷已经遮不住他的身体,男人面色枯槁,眼睛里绽出密密麻麻的血丝,摇摇晃晃的更好似要从驼兽背上跌落下来。

但即便是这样,男人也没有半分停下来休息的意思,从他那焦急的神情和时不时回头后看的动作更像是有什么危险在追着他。

事实也的确如此,没有让他等候太久,一道红光自天际追来,并以飞速接近,什么都做不了的男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只火焰乌鸦扑来的光影。

在爆炸的轰鸣声中,尘浪遮满这片区域,不见中日。一声鹰唳自上空传来,一只大如牛的苍鹰扑打翅膀降落,脚下阴影隆起成形,褪成三个人的模样。

“死了吗?”三人组中唯一的女性成员问道,她手持短剑,一声紧身皮甲打扮,担任小组中近身刺杀的角色。

“应该是死了,伽罗告诉我这里附近一公里已经没有人的生命气息。”回复她的是一个上肢奇长的男人,他手持一张长弓,那一击火焰飞鸦就是他射出的。弓男松开弓单手握持,另一只手摸了摸苍鹰的脑袋以示嘉奖。

另一个握着刀盾的高大健壮的男人沉默不语,在弓男确认后才跳进被轰炸出来的十米方圆的坑洞,在洞底静静躺着死掉的坐骑和一具裹在破破烂烂布条中的尸体。

刀盾男抓起尸体细细端详,忽然一直沉静的面庞神情大变,奋力抛飞手中尸体,大吼一声:“是假身!小心!”

他飞窜上岸,门板大小的盾牌往地上一砸,两名同伴只来得及滚进他身后,刹那间大爆炸就发生了。远胜于火焰飞鸦的破坏力席卷而来,火浪滚滚,将四周化为赤地,冲击波更是将树木拦腰折断,崩裂了地面。爆炸的光焰和抛飞的尘土形成蘑菇般的云朵。

在一切归于平静之后,一只手从滚烫的砾石和干土中伸出来,弓男费力拔出身体,然后双手插入土中,将他一男一女两个同伴拉出来。刀盾男昏迷不醒,浑身鲜血淋淋。倒是刺客打扮的女人很快苏醒过来,一醒过来她下意识的大口喘息,然而除了让她更难受之外并没有什么用。

“省省吧,这片区域已经没有氧气可以让你呼吸。”刀男嘴唇微动,那话语便传进刺客女耳朵里。

“被我们追杀的那个勾陈小法师真是弄出了个不得了的东西,这次任务算是彻底失败了。”弓男边感慨着,一边扔掉刀盾男的穿着的烂掉的重甲和那扇龟裂的盾牌。破成这个样子已经没法用了,与其带着还不如扔掉减轻负重。

一阵风吹下,心系人类伙伴的苍鹰很快从天上落下,飞上天躲过一劫的苍鹰见弓男安然无恙,欣喜的叫着。

安抚了伙伴,弓男把刀盾男搬上苍鹰的背,对刺客女道:“走了,回去吧。”

“嗯。”

苍鹰一飞冲天,消失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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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爆炸发生几十公里之外,已经属于另一个国家的领土。这里是所属于有熊邦国北领地与燧明邦国毗邻的小镇,驻马镇。边境贸易的繁荣促进了小镇的发展,驻马镇看上去相当的富庶。

街道两旁是边塞特有的砖石建筑,平整开阔的街道铺着大青石板,沿街是整齐的坊市,吃食住店、布料成衣、胭脂首饰、将作工坊等等应有尽有。只是这几日没什么大商旅往来,只有些小商队、游人,因此看上去有些冷清。

嗒、嗒、嗒。

缓慢而清脆的马蹄声渐行渐近,一匹句丽矮脚骥驮负矮矮胖胖,身材敦实的少年一步一颠向飘着酒字旌旗,挂着幌子和熄了的灯笼的客栈,客栈横匾上用墨写着‘有间客栈’几个大字。那少年身上拢着脏兮兮的斗篷,腰间挂着的缺了口的铁剑的剑尖有一下没一拍打他的小腿,没有半点剑器该有的锋锐气势,配合着他胯下那匹狗一般大小的小马看上去着实滑稽可笑。

少年身上穿的也不是什么锦帛好料,麻布做的短打衣衫,还打了红的、黑的、绿的补丁,花花绿绿透露出穷酸气来。腰间勒着麻绳,本来生着肚腩小腹空瘪瘪的,甚至凹了下去。

此时已经是明月高悬,矮脚骥跑不快,颠着少年缓缓来到客栈门前。门紧闭着,显然是已经关门打烊了。把马拴在门前木柱上,他抬起手,敲敲门。

门里传来一声“打烊了,不待客!”的不耐烦声音。少年没有生气反而是默默掏出钱袋,从中拿出一枚银板,这是诸夏通用的制式钱币,到哪里都是硬通货。

他从门缝中丢进去,银板掉落在在地上,发出好听的‘叮’的声响,然后就听见客栈深处传来床板吱呀的声响。

再次‘叮’的一声,又是一枚银板落地。这下里面的声音更加密集了,咵嚓咵嚓拖着鞋子的急促脚步声,喝骂的催促声,桌椅的碰撞声响成一片。

最终在第三声银板落地的清脆声中,吱呀,门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露出一张涨红了脸的酒糟鼻子的糙脸来,显然这位就是我们的老板大人了。他的手里攥着那三枚沾了灰尘的银板,也不擦擦,注意到少年的目光反而攥得更紧了,一副生怕他改变主意的模样。

老板谄笑着,一边把少年迎进来,一边殷勤问道:“客人您怎么称呼?有什么需求尽管说,我胡老三别的不说,客栈这块十里八乡没比我这更周全的了。”

“勾陈。”没理会老板的吹嘘,他也实在是懒得在换地方了,“照顾好我的马,然后给我你们这最干净的房间,还有我饿了,来点好吃的。”

知道这些做生意的商人最喜欢偷奸耍滑,贪小便宜,勾陈伸出手,一团火焰嘭的出现在他掌心。火光照亮了酒糟鼻老板突然变得苍白的脸,鼻尖传来的灼热感告诉他不是还没睡醒,还在做梦,而是他这家小店真的来了一个尊贵的法师。

法师在诸夏是力量与地位的代名词,一位法师无论是走到那个都会受到尊敬。当然这种尊敬更多的基于畏惧,畏惧神秘而强大的法术。胡老三是个开客栈的,他只希望安安稳稳的过自己店掌柜的生活,可不希望招惹一位来路不明的法师。

我家小客栈竟然来了一位法师?!老天呐,您在开什么玩笑!万一这位一不高兴烧了我的客栈,那安身立命的本钱可就没了,那可怎么活啊!

更甚一步,用火烧死他取乐。演义小说中那些个邪恶法师不就是这样干的嘛。

火焰烧掉了酒糟鼻老板胡老三的那点小心思,整个人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位神秘的法师。因此尽心尽力服侍勾陈,不敢疏忽。

从丰盛的晚餐上可见一斑,鸡鸭鱼肉,一应俱全,菜色琳琅满目,摆满了整个桌子。端盘子的是个小丫头,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浑身没有二两肉,脸上带着菜色。

勾陈用餐时,掌柜伙计一众跑的远远的,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只有那个小丫头被推出来服侍在侧,为他倒酒递餐,手脚麻利。只是那小眼神时不时瞥一眼桌上的食物,咽了口唾沫。勾陈瞥了她一眼,吓得小丫头如同兔子般哆嗦起来,那眼神好像看见猛虎扑来的小鹿般惊慌失措。

勾陈撇撇嘴,那个掌柜胡老三都在背后编排了他什么,看把孩子吓得。

用完饭,勾陈回到为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他手一挥,丝絮般的东西飘进门窗墙壁里,没有侦查出什么异常。确定四周无人打扰后,勾陈长处一口气,板着的脸一下子松懈下来。

“哎呀妈呀,可累死我了。”

脱掉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缀满补丁的衣服,勾陈的身形逐渐变高,不再是那副矮胖的少年模样,而是变成了一个瘦高的青年。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之前都是他的伪装,为了躲掉那追杀,他变幻成矮胖的少年,伪装成出门历练的剑客,一路来到有熊邦国。现在总算是能稍微松口气了。

“那该死的郁老二,这次算你小子狠,你等着,这帐咱没完!”

咬牙切齿,对口中的郁老二咒骂不休。那万恶的郁老二就是这场千里大追杀的始作俑者,那三人的幕后主使人。

撩开衣服就可以发现,那场惊心动魄的追杀留给他的礼物,一道贯穿了他整个右胸的狰狞伤疤。还好,以前研究的治疗药物救了他一命。为了逃得一命,勾陈压箱底的手段都扔出去了,想想都觉得心痛,那尊真灵假身可是他当初花费大代价才弄到的。不过那三人应该也被他坑的挺惨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真的被那颗炸弹送往轮回。

索性不去想,勾陈盘坐起身,打坐观想,恢复几近干涸的法力。这是每个法师每天必做的功课。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更是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