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旧事重提

欧阳洛的手僵在一堆便当的顶端顿住，隔了约莫两三秒后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冷笑话似的开始后知后觉的笑起来；他抬眼看着孟德辉，那眼睛里没有多余的情绪，除了笑意还是笑意。

“你是想说，我是你的小白鼠？”

话到嘴边还是毫不含糊的吐了出来。他有点儿生气，他和孟德辉虽然大小矛盾不断，但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难兄难弟；就算他再看不惯这个趾高气扬的人，但在表面的嫌弃之下，他对他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和一丁点儿的依赖感。

他们彼此在互殴的岁月里同时为对方守护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又在互相嘲讽的时光中以粗鲁或是含蓄的方式拉对方一把、甚至是耐着性子听一听对方的不快。

所以在这种矛盾而友善的相处方式里，这人何以在不知不觉中就把自己当成了半成品的小白鼠？

他现在真的是除了自己以外谁都不在意了么？

孟德辉将还未抽完的烟按熄在烟灰缸里，他对烟这种东西并无依赖，只是在必要的时候偶尔来上一只应应景。

“‘猎手’跟‘体能’的功效是最像的，风险也最低。即便你是小白鼠，那也值得一试。”

听罢这句话，欧阳洛紧绷的笑意稍微松动了几分。

“半成品？你还在黑市卖？不怕出了什么事别人找你麻烦？”欧阳洛手上的筷子终于落在了馄饨上，开始大快朵颐。

黑市是一种很奇特的交易市场，明面上卖不了的东西它应有尽有；它不会去管货品的来源，也不会去管这些货物到底有多大的危害、拿到手上后是否会对自己产生威胁；那里没有所谓的国家检疫标准和各种事物的质量、毒理、药理、辐射等的指标；它们的好坏仅仅是通过高价购买来的“志愿者”们亲身尝试，然后以一种合约的方式将好与坏公布于众。而这些所谓的“志愿者”基本也会保持实事求是：一来是为了下一次还有人来找他们，二来是因为，如果他们为了谋取一己私利而撒谎，他们将会被整个黑市驱逐、在黑市圈内臭名远扬。当然，聘请他们的“缔结者”一般也不会让他们为自己的商品打响牌面而撒谎；因为那些人知道，就算让这群“志愿者”撒谎将自己的商品一炮打响，但若真没这个效果的话，在消费者面前也迟早会穿甭，一旦名不副实，他们这种不讲诚信的渣子就永远无法立足于黑市上。

黑市对于“诚信”方面比明面上的交易场更加严苛；因为对于不讲诚信的人，自然而然会有多方势力以各种残酷的手段将之抹去；毕竟那是黑市，黑市所面对的对象就是一群见不得光或者说是一半淹没在阴影里的人；这群人，他们有自己特殊的处事之道，这种近乎于残酷的处事之道反而将不见天日的交易场在无形中整治得更加井井有条。

“已经‘亮明’了，他们知道是半成品。”孟德辉回答的颇有底气，“但即便如此，销售量也不错。”

“你最好能适应这个。‘体能’算是落后了。”孟德辉缓缓走到欧阳洛身前坐下看着他；“你最好跟我配合好，如果我能将‘猎手’完善，对你的好处也不少。”

欧阳洛没有任何表示，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直专心致致的吃着馄饨。孟德辉也不说话了，习惯性的在果盘里挑选了一只可怜无辜的水果在手里把玩；而欧阳洛见怪不怪。

“林旭呢？”

吃完馄饨后欧阳洛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放心，送回去了。回你的别墅了。”孟德辉看了眼欧阳洛；两人又陷入沉默。

孟德辉抬手看了看表，从盒子里翻出一个空针管放在桌面上，“等十五分钟开始抽血。”

“……德辉……”欧阳洛垂眼看着桌面突然喊了对方的名字。

孟德辉抬眼看他。

“我没有骗你。”欧阳洛轻声道：“那几份资料我真的不记得放在哪里了。我甚至忘了它们是什么。”

孟德辉没吭声。

欧阳洛抬起头来凝视着面前的男人：“这么说起来确实不可信，但我说的是真的。你知道我怕什么，我不会为了几份对我而言毫无意义的资料被你们一直盯着。”

男人如鹰的双目微眯，像是在分辨欧阳洛话里的真伪；然而看了一阵，他确实看不出欧阳洛表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说实在的，他也不大相信欧阳洛会顶着时时刻刻被人暗地里处死的危险维护几份对他来说毫无用处的实验数据。他把实验数据偷走的缘由不过就是两种可能：一种是自力更生谋求新合作，二是贩卖资料给第三方以图钱财；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阻止实验进行，销毁数据。如果是第一、二种可能性，欧阳洛在偷走关键性的数据后应该会有所动作，但这么多年过去，他并没有任何自立门户或是贩卖资料的举动；第三种可能的话，他何必把东西偷走藏起来？不如当初在趁人不备的情况下来一把大火，把实体数据库给烧了的好。

这些年来，欧阳洛那不干正事儿、游手好闲却热心公益活动的行为似乎是在向各方势力表达着他要“金盆洗手”的意思。但很可惜，这人装傻充愣了这么多年却依旧没能断开那条看不见的引线，更没有从众多暗中势力的眼界范围内被移除。

“我说过，你的话没有任何意义。”孟德辉又看了看表：“当年你把源数据删除后偷走了纸质文件，这件事已经让他们很不满了。如果不是我出面拦着，你也没这几年安稳的日子过。现在，你希望他们相信你对这件事完全没印象，他们会信么？”

“你真的看见是我干的？”欧阳洛皱着眉头苦笑，“可我记得的是我出门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也什么都没做！”

“我们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来回纠结；我说过，我们都看见那是你。”孟德辉深吸了口气：“你知道因为那份数据的丢失导致‘朝阳雨’的主体研究项目到现在为止都无法获得进展么？老家伙们可是气坏了。”

“你这句话很可笑，难道那些实验数据不是人做出来的？”欧阳洛不甘的反驳。

孟德辉又看了看表，伸手拿过旁边的针管扯过欧阳洛的手，同时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在你背叛后不久，实验室里那几个相关的工作人员就先后离奇死亡了；那些数据也就没法再还原。”

“离奇死亡？”欧阳洛睁大了眼睛看着孟德辉，然后“嘶”的一声抽了口凉气；孟德辉已经毫不留情的将他的血管扎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