佰叁柒、风雨尽朱雀归旧位

三拜过后,朱闻君和栾凤竹就算是正式结为夫妻了。

几年来住在同一屋檐下,二人早已习惯了彼此,日子若流水潺潺,似清风拂面,平静而安逸。

婚后数月,栾凤竹怀了朱闻君的孩子,得知此事后,朱闻君喜不自胜,对栾凤竹更是宠爱有加。

然而自栾凤竹怀上之后,就百般的不适,吃了多少补药也不见好。

朱闻君急得火上房,到处寻医问药,到底也没遇着什么名医,也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生产当日,栾凤竹产后大出血,性命垂危。弥留之际,栾凤竹问了朱闻君两个问题。

一个是问朱闻君是否还心悦于她,另一个则是问当年栾府案的真相。

“我…自然还心悦于你,若有来世,上元佳节,冉冉明灯,愿再遇佳人,耳鬓厮磨。”朱闻君握着栾凤竹的手,一字一句的表白道。

愿将你我之名,镌于三生石上。随山河不朽,与日月同寿。

只恨此生女儿薄命,难寿深情。

“父亲的事…你…还是…不肯说吗?”栾凤竹气若游丝道。

这件事一直是栾凤竹的心结,每每提及此事,朱闻君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你父亲他,不是坏人……”朱闻君斟酌着语句,“不平反,也是为了成全他想保护你的心情。”

当初洗钱的事,栾老爷对家人只字未提,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家人,自己赴死,若栾凤竹知道了真相,处境就会变得危险。

此番苦心,不该付之东流。

“这样啊……”栾凤竹轻笑着喃喃道,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朱闻君的面颊。

你也罢,父亲也罢,都自以为保护了我,可是,我的意见,你们问过了吗?我是要真相,还是要安逸……

栾凤竹走了,只留下朱闻君和尚在襁褓的孩子。

栾凤竹死后,手腕上的胎记转移到了孩子的身上,朱闻君看着孩子手上的胎记,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孩子别怕,你娘亲,护着你呢……”

朱闻君纵然思念栾凤竹,但为了孩子,他还是要活下去。

栾凤竹死后,朱闻君便一路平步青云,刚及冠便已是四品之职。

看着与栾凤竹眉眼相似的儿子蹒跚学步,咿呀作语,心中甚是欣慰,想着若是他娘亲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

九月初三日,朱闻君的父亲过生辰,朱闻君为表孝心,偷偷预备了惊喜给自家父亲。

本该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日子,可谁知,一切都破碎在那本该和乐融融的日子。

“今儿晚上,少爷要带小少爷过来,老爷需要小的准备什么?”朱大人正在书房习字,家丁忽然隔着门问了一嗓子。

“你先进来吧。”朱大人叹了口气道。

“老爷有何吩咐。”家丁依令进来,轻手轻脚的掩上门。

“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像他娘了。”朱大人随手写了几笔,莫名其妙的开始悲春伤秋。

“的确,小少爷…像极了少夫人。”家丁说着,偷偷抬眼观察着朱大人的表情。

“罢了罢了,倒底是我朱家的骨肉,留着也罢。”朱大人犹豫了一阵儿道,“不像他娘,罪人之女,留着总不利于闻君升迁。”

“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去呀~”朱大人这边正絮絮的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稚嫩的童声。

朱大人神色一凛,吩咐家丁开了门,只见朱闻君抱着孩子,眼神有几分呆滞。

“闻君来了?”朱大人故作淡然的寒暄道,继而又对孩子笑道,“元儿有没有想爷爷啊?”

朱闻君怀中的孩子倒是还乐呵呵的,朱闻君自己却笑不出来了。

刚刚朱大人和家丁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或许栾凤竹的死不是意外。

朱大人逗了会儿孩子,便让家丁带孩子去吃点心了。

房间里只剩朱大人和朱闻君两个人,一阵沉默之后,朱大人终是开了尊口:“想问什么就问吧,别一张我欠你几百两银子一样的脸看着我。”

“父亲…当真容不下凤竹吗?”朱闻君问的还算委婉,没直接问是不是朱大人杀了栾凤竹。

即便如此,朱大人还是明白了朱闻君的意思,却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她都去了这么多年了,这些还重要吗?”

见自家父亲没有正面回答,朱闻君的心便已凉了七七八八——既不愿说,十有八九是动过手脚了。

一声为什么堵在嗓眼儿,踌躇了半晌,终是尽化无言。

问了又如何呀?难道要弑父报妻仇吗?

那日之后,朱闻君的身子便一日弱似一日,起先还能上朝议事,到后来竟卧床不起,连自己的家事都管不齐了。

朱闻君无法,只得将孩子托付给他大哥,自己在家养病。

若好了倒也罢了,若不好,也只能委屈他的元儿从小寄人篱下了。

当年栾凤竹去了,朱闻君想起上元夜的那场邂逅,给孩子取名“忆元”。

为了孩子,他其实是想再活久一些的。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知一朝的心病,竟积郁成疾,再不好转。

断断续续病了数年,朱闻君终究还是弃了他年幼的孩子,撒手人寰。

朱闻君死后,胎记亦转移到了孩子身上,阴阳朱雀的灵力跨越了数不清的年月,终于在年幼的孩子的身体里汇合。

只要朱闻君和栾凤竹的小忆元能够平安顺遂的长大,绵延了二十几年的阴阳五灵合成计划便算是成功了。

朱闻君死后,钟晚笙和林怀竹再次造访了朱府,去看了一眼被父母抛下的小忆元。

遇见时,小忆元正在朱府的院子里玩耍,收养他的伯父刚好从外面回来,看见两个衣袂飘飘,道骨仙风的人站在自家远门前,忙迎上去询问:“二位仙人徘徊于此,有何贵干?”

钟晚笙和林怀竹转过身,面上不悲不喜,不骄不躁。

“这位老爷见谅,我看您家的这位小公子颇有仙缘,若老爷愿意,等这孩子再大些,可否允许在下…收他为徒?”钟晚笙又干回了老本行,装腔作势“骗”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