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 风来吖!

事实证明,大笑也是很耗体能的。

这几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慢慢瘫倒在地,只有喘气的力气,眼神也涣散了,竟不知柳树后头蹿出两个身影,在各人身上一通翻找。

黄二屏住呼吸,连声催促:“这雾太厉害了,快走,快走!”

黄大洗劫了地痞身上最后一个铜板,这才跟着妹妹一口气狂奔出雾汽范围,钻出小树林。

黄二回头望着薄雾笼罩的堤坝,不由得乍舌:“这笑气好厉害,你从哪里弄来的?”那几人已经笑脱力了,两泪涟涟又连翻眼白,还停不下来。“我看差不多了,收起来罢。”

“呃。”黄大有些为难,“我不会。”

“啥叫你不会!”黄二瞪着他,“你能放就该能收!”

“其实,这东西不是我的。”黄大挠了挠头:“我、我从千岁大人那里拿的。”

黄二脸上的神情顿时凝固:“从千岁大人那里……拿?等下,你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说偷多难听?”黄大支吾两声,“千岁大人前些天拿给我闻,说这东西叫‘花枝乱颤’,我笑得趴桌上半天起不来,她也很高兴,说是试验成功了。后来小主人喊她离开,我就从她瓶子里拿了一点。”

“效用不明的东西,你也敢使?”

黄大瞪她一眼:“你说的啊,不能杀人,不能吓人!”杀人吓人才是他们的专长,现在黄二要他避长扬短,他可不得找个捷径么?“让他们笑晕过去总行吧?”还不必自己动手,多方便。

黄二忍不住捂脸:“这几人该不会就这样笑死了吧?”

笑死人,原来真地存在。

“不知道啊。”黄大自然不会死,虽然他也曾笑得大半天生活不能自理。可是人类的体质比妖怪要差些吧?

黄二看地上几人的笑声比哭还难听,眼里泪水长流,显然是快撑不住了,只得道:“你不是新学了唤风诀吗,赶紧把雾汽驱掉。”今天偏巧是个无风的日子,没看柳条动也不动么?

如在野外,她将这几人弄死,眼都不眨一下。可这里是春明城,若这几个一起暴亡,官署一定会追究的!她可不想惹来这种麻烦。

“哦。”小主人习这法诀时,黄大的确就在边上。燕三郎并不避讳他观学,所以黄大也有些心得,这时食、中二指和拇指一碰,就掐起了法诀,口中念念有辞。

掐了几息,风平浪静。

“快点。”黄二催促道。

黄大又掐了几息,身边的柳枝上有一片叶子飘了下来,慢悠悠落到地面。

“快点啊!”黄二急得直瞪眼,她怎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亲哥!

“别催!”黄大顶了她一句,催不出风,当他不上火啊?当下恶狠狠用力一掐指尖,“风来吖,快来吖!”

“呼——”河上没来由刮起一阵大风,坝上的杨柳疯狂摆头,连黄二的头发都被吹散半边。

原本笼罩在附近的雾汽也被撵去了岸边,越吹越散、越吹越淡。

地上的人笑声渐歇,终于有几个在用力呼吸了。两只黄鼠狼都松了口气,还好。

黄大自得一笑:“这阵风,正经招得不错哪。”头一次唤风,他也没料到能成功,使的力度大了些。

“赶紧走吧。”黄二将头发拢起,两人飞快溜下河堤,原路返回。

走出几十丈,黄二实是忍不住好奇:“干嘛抢人家的钱,是打算加餐吗?”

妹妹这主意真不错。“当然……”

黄大后面两个“不是”还没说出来,岸边就传来了一阵阵笑声,虽是女声,却中气十足。两人回头,望见那里有三名身形窈窕的贵女笑得前仰后合,真正叫做花枝乱颤。她们背对着黄大,他只看见三个后脑勺。

但在她们身前三、四丈开外,几个男子一脸懵圈,似是被她们笑得不明所以。

为首的男子面露不快,不知说了句什么,就掉转马头一路小跑往北去了。

十几息后,河畔的贵女才停下笑声。

紧接着,是七八丈外的其他路人大笑了。

两只黄鼠狼面面相觑,黄二干巴巴道:“风、风把雾汽吹上岸了!”

雾汽被吹到哪里,哪里就有人大笑。

这回换作黄大扯了扯她的袖子:“走,快走!”

做贼心得第一条,尽快离开作案现场!

兄妹溜之大吉,留下身后人笑声震天。

……

走回主街上,黄二兀自不放心:“那些人不会有事吧?”

“不会,没看我招来的风已经将浓雾吹散了吗?那效力也会大减。”黄大分析得合情合理,然后大手一挥,“别怕,除死无大事。”

“……”所以她今天为什么帮兄长整人抢钱,是被猪油蒙了心吗?“喂,你去哪里?”

黄大并没有直接出城,而是脚步不停走向街尾。那里铺子少,人也少。黄二看他最后走进去的地方,居然是先前两人还笑话不已的寿材铺子,哦不对,现在是灯笼铺了。

……

赵丰已将地痞们翻倒的物料重新扶起,摆放整齐,但有一盒颜料倾洒,将他刚绘好的花鸟屏画给打污了。

赵丰叹了口气。

店开没几天,生意出奇地差,再有半个月就到上巳灯会了,他都想不通为何如此。

除了店租,开店时又交给官家一笔钱,算下来每天一睁眼就有二十五文的成本。好不容今天卖掉几盏小花灯,方才几个地痞又上门索要“敬钱”,他壮着胆子争辩了几句,对方就动手打砸了。

这分明是欺负外乡人,赵丰知道,可他也没法子,还得老实交钱。

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他算什么龙?一个无恁无恃的外乡客而已,跟人硬杠的结果,多半就是被打一顿然后再被抢钱。

等这帮人走掉,他手里就剩六个铜板。

看来,今天也只能啃馍馍了。

不过他最后一次弯腰时,望见靠墙的桌脚底下垫着一本书。书竟然厚达两寸有余,表皮已经褪色,辨不出原来的颜色,只知不是时下通行的蓝皮,册页也已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