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奇谋诡计人穿皮
便在此时,前方一株大树后,突然一男一女走了出来,男的身躯挺拔,相貌英俊,女的姿容姣好,冰肌玉骨,二者般配无双,恰如一对璧人。
不是那葛丁师兄妹二人还能有谁?
如何会这般巧法,奚羽见到两人,内心瞬间“咯噔”一声,但他自感上次隐藏得天衣无缝,应该不曾被发觉才对,而且他已经挪了地方,这二人怎么会找来?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此地距离溪谷相隔甚远,这二人到此绝非偶然,奚羽心思电转,不过看两人样子也不像认出了自己,他神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宁定如常。
他们来得凑巧也不凑巧,此时的奚羽刚从花丛里出来,头上身上落的满是残花叶瓣,下身一条单裤也十分敝旧,脏兮兮的不知染了什么汁液,再加上他的年纪,像极了一个愚痴的贪玩少年。
奚羽顺手折了一朵鲜花,别在自己耳后,仰脸冲二人一笑,又旁若无人地低头玩耍。
那女子丁敏仪历来自负貌美,人比花娇,否则也不会惹得两位俊彦人物为她神魂颠倒,不惜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任何青年男子见了她都要目不转瞬呆看半晌,哪成想这少年瞥了第一眼就不再瞧第二眼,竟如睁眼瞎一般,只顾着凝眸盯着手旁的花发呆。
她心中不禁有气,但又转念一想:“我跟这等蠢笨如牛的外院下人计较什么,岂不有失身份?”
那葛天豪走上近前,皱了皱眉,只听他开口道:“喂,小子,你可曾见过一个叫奚羽的人?跟你一样是外院的。”
奚羽心中一凛,这人又是从哪里打听来自己的名字,难道偷听一事败露了不成,却仍是笑脸吟吟,一副陶醉之色嗅着近旁花朵,假装没有听到。
“我问你话呢,哑巴了吗?”葛天豪见奚羽不予理会,脸色一沉。
丁敏仪拉了拉葛天豪的衣袖,劝道:“算了,看他痴痴呆呆的,只怕还是个聋子,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师哥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葛天豪面容稍缓,自语道:“奇怪,他们说这名叫奚羽的小子就爱往山里跑,方才那声虎啸来得既古怪又突然,怎么现在又全无动静了?”
原来那天他二人在云雨一度共赴巫山后,回想起老地方来,蓦然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当即飞回那里捏着鼻子查看,只见萋萋芳草之间那一坨分外刺眼,根本不像是野兽的粪便,甚至还色泽鲜亮,热气犹存。
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在此解手便溺的浑人离去不久,甚至也许当时就藏身在附近,将二人的话语密谋听了个明明白白。
万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这人将两人的奸情捅漏出去,或者说给某个乐于拆散鸳鸯的内门弟子,经过各种途径让二人师尊知晓,后果难以想象,必须将其扼杀于摇篮。
一念至此,葛丁二人对视之下心都凉了半截,水月峰近来人人闭关,丁敏仪无法分身,只好让葛天豪时时来此守株待兔,看看能不能再撞上那人。
最近一段时间,外院之人不知发了什么癫,处处人头耸动,不干正事,却弄得四野乌烟瘴气,葛天豪找了一个外院弟子询问详细,这才得知了奚羽的名号。
让他默默上心的是这叫奚羽的小子,听说以前就常常出入后山深处,他往细里一琢磨,时间地点都对的上,觉得八九不离十,一准便是此人。
和丁敏怡通了个气后,今日她刚得出关允许,恰好二人都有空,便相约溪谷幽会,以排解相思之苦的同时也碰碰运气,方才蓦地听到无由来一声长嗥势如平地惊雷,响彻云霄,他们心觉有异,是故循声而来。
“走吧,师哥。”丁敏怡催促道。
眼看彤云如絮,暮鼓将响,二人驾起神虹,须臾之间消失于天际。
半空中,葛天豪忽然目光一怔,身形戛然止住,脸色兀自变幻个不休。
丁敏仪神情诧异,问道:“怎么了,师哥?”
“不好,我们中计了,那小鬼头有诈!”葛天豪寒声道。
他离去之前用神识一扫,见那戴花少年修为不过在长春诀第二层,也并没放在心上,这时突然醒悟过来,且不谈内门,若放在外院已是极拔尖的了,试想一个真正的痴傻之人又怎能有如此根柢?
况且,他又是怎么孤身进到这深山密林,这其中必然有鬼。
就在二人后知后觉的间中,奚羽松了一口大气,暗道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为上,脚尖一点,腾跃而去。
“小子,我看你今日能不能逃掉!”
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冷笑,奚羽心中一惊,知道二人竟是去而复返,他仍旧充耳不闻,亡命似的拔足狂奔。
但饶是他贴地行走如飞,也及不过真的飞来得快,身后长虹分成两道,一道掠过奚羽的头顶,人影闪动,落地露出女子曼妙的身段。
葛天豪也从天上落下,两人一前一后将奚羽夹在中间,都带着好整以暇的神情。
葛天豪森森一笑,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奚羽见状,也只好停下来,他眼珠子一转,故作不解道:“你们追我做什么,要采花的话那儿多的是,难不成你们就是传闻中的雌雄双煞?”
“现在不装聋作哑了?差点给你骗过去,你就是奚羽吧,你不承认也不妨事,随便拉个人问下便知。”
葛天豪强忍怒气,质问道:“上次……做那龌鹾之事的,是你吧?”
奚羽满脸漫不在乎的神情,嘻嘻笑道:“什么上次下次,我跟你不大对头,见过这次,还是再也不见的好!”
他嘴上通篇胡扯,余光却在四下寻找路线,准备伺机逃生。
丁敏仪淡淡道:“师哥,跟他多费什么口舌。”
男女情事不便明着道破,不管面前这小子有没有听到,又听到了多少,都干系到他们日后的似锦前程,这二人皆怀揣着同一个心思,便是‘宁杀错,勿放过!’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住秘密。
葛天豪冷笑一声,一个区区长春诀第二层的外院猪狗,当然犯不着他这等内门骄子动用法宝,他一拍腰上储物袋,登时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出鞘之际寒光四射,一望便知是百锻利器,绝非凡品。
“纳命来吧!”
青光闪动,分列七个方位朝奚羽倏地刺来,对应人身之上七个要害之处,剑芒霍霍,葛天豪出手狠辣,一上来就直奔着奚羽的性命去。
自四百年前那场几近灭顶的劫数以降,神木门痛定思痛,在多年之后实行着一则不成文的条例,凡门下弟子需习有拳脚剑法打下底子,以兹增长御敌时的应对之法。
这才有了奚羽当日在眠经楼的所见,内门子弟更是如此,多会几手俊俏的外家功夫。
葛天豪此举一来是没有把奚羽放在眼里,认为把自己的看家法宝用在一个记名弟子身上,未免过于大材小用,有如牛鼎烹鸡,实在不值当。
二来,也有一层在心上人面前炫耀武功的意思。
奚羽见他一出招就是杀手,不由惊怒交加,连忙身子急退,适才若稍稍有那么哪怕一丝迟疑,胸前恐已多了几个血窟窿。
眼下甚至那女子还未出手,站位却封死了退路,就是在提防自己逃窜,已然是避无可避的境地,奚羽一改嬉皮笑脸,脸色慎重起来。
他缓缓抽出腰上的一物,这是他为了怀念以前那根开山辟道的捣火棍所做的代替品,取材自黄枫崖下的那片竹林,趁无人时候偷偷砍了一根,削去了竹篾枝叶,使唤起来倒还算称手。
葛天豪瞧奚羽郑重其事的样子先是一阵愕然,咦了一声,随后才看清其掌中是为何物,那少年手里头捏着把竹子剑,一脸凶相,戒备地看着自己。
葛天豪哈哈大笑起来,笑他的天真,笑他的负隅顽抗,笑他的不知地厚天高。
这葛天豪都快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笑得这么舒心了,他揉去眼角的眼泪,啧啧称奇,语带讥诮道:“这就是你的兵刃吗,和你倒也挺配,一般的废柴。”
他二人为了守住自己的奸情不被公诸于世,竟不惜谋害无辜,奚羽眼见事无挽回,心头涌起一股激愤之意,嘿地一声,暗道想让自己乖乖坐以待毙,那是门都没有。
此时他居然笑了出来,高声道:“废柴也比你们这对不知廉耻的奸夫淫妇好,不知道是谁龌龊!”
“住口,我和敏妹发乎于情止于理,又岂是旁人能污蔑的……你果然还是听到了。”
葛天豪面上陡然一寒,他那敏仪师妹的脸色也顿时难堪起来,身正不怕影子斜也就罢了,但他们做了暗中通奸这等亏心勾当,尤其女方还附有婚约在身,平生最恨也最忌怕的就是有一天被人当面揭穿。
葛天豪目光森冷,望着奚羽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低沉道:“既然如此,留你不得,小子,怪只怪你自己命不好!”
随着话音刚落,葛天豪足下重重一踏,剑随人出,铮的一声响,剑尖飞舞,幻出点点寒星,锐气逼人。
奚羽不敢直撄其锋,险之又险地身子横挪出去几寸,再用竹剑以巧劲轻轻弹开剑锋,悄无声息地化开了这一招的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