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2章 谁的泄密

赖斯微笑着,并未对林安上述内容否定,只是眼眸中不时闪过欣赏、愉悦和若有所思等情绪。

林安看他一眼,见赖斯大师并不不悦,便继续:

“……一个人,如果极端自控,连爱好欲望都消灭,甚至愿意去做不喜欢的事情,那么,理由只有一个——”

“他拥有一个更强烈的欲望,更执着的目的,而且为了达到目标,不惜一切,不但让自身欲望为之让路,而且会剪除掉一切阻碍他的人!”

“这种人很可怕。”

林安竖起一根手指。

“我并不想成为您的敌人,也无意做您的志同道合者,所以,只能保持距离。”

赖斯大师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林安第一次见到赖斯大师情绪如此外露。

大部分时候,赖斯大师的言行似乎都约束在一个有限的框架里——并不是说,他的每句话,每个表情,都是事先设计过的。

只是赖斯大师一直是很平静,很沉稳。

就像一个看不到底的深潭,不管水面下如何波涛汹涌,但水面永远平整如镜,很少波澜。

“很好,新颖特别的角度,没想到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的所作所为如此明显!”

赖斯大师放纵自己的时间很短暂,这仿佛已经成为积习,大笑之后,赖斯大师流露出若有所思,说道:

“您拥有很与众不同的智慧。”

“命运女神应该让您生得更早,让我更早遇到您——如果更早听到您这番话,我不会浪费上百年的时间,至今仍无法得到皇室的信任。”

“也许就是您所说的这些原因,令皇室一直对我若即若离,给了我希望,却始终不付诸实现。”

林安心里敲响警钟。

一般影视小说中,一个城府深不可测的大人物如果开始剖白内心,这往往不是要拉人入伙,就算要翻脸的前兆。

但林安无法阻止赖斯大师继续说下去。

赖斯大师这种人,如果要做一件事,不会因任何阻碍而放弃,除非林安直接攻击他,阻断他下面的话。

这当然不可能。

“您一定在想,以我今时今日在皇室中的地位,有什么是我想索取,皇室却始终不给于的?”

赖斯大师突然望向林安。

林安无可奈何,只能点了点头。

其实,她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一部分了。

“其实,答案应该已经在您的心中。”

赖斯大师收起笑容:

“一个将毕生都投入到追寻魔法道路上的大法师,除了能令他更进一步的目标,没有什么能令他甘心放弃其他一切欲望,将长达百年的光阴耗费在这座宫廷当中。”

果然如此。

林安神情平静。

“看来您已经明白了。”

赖斯大师端详了一下林安的神色,微微颔首。

“五芒星之名威震大陆,众所周知,他们每一个成员,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半步传奇。”

赖斯大师忽然转折,“不过,很少人知道,大约在两百年前和一百二十年前,我两次都曾经差一点成为其中之一。”

林安目光一闪。

在梅丽莎冕下陨落之前,五芒星中最年轻的两个成员,分别是恩莱科和萨马兰奇。

按照年龄计算,两百年前,恩莱科一百五十岁左右,萨马兰奇则刚刚一百岁上下,前者应该已经进阶大法师,而后者则应该尚未成功进阶。

彼时,赖斯大师刚刚两百岁左右,身为大法师,还有悠长的三百年寿命。

“皇室两次都没有选择您?”

“是的。”

赖斯大师淡淡一笑,“当然,这当中,我也有部分责任。”

第一次的时候,赖斯大师面前有两个选择:

成为首席宫廷大法师,或者加入五芒星。

毫无疑问,前者掌握着众多资源,但又怎么能和半步传奇的诱惑相比,无疑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但当时另一个强大的候选者恩莱科的实力以及各方面条件,和赖斯大师差不多,但他却有一个人人看得出的明显优势,就是比赖斯大师年轻了五十岁。

五芒星对梅林皇室的重要性早已公认,太过频繁的更换,皇室稳定都没有利处,而且会耗费更多资源。

“……我当时还比较心高气傲,不愿意自取其辱,干脆自己主动放弃,作为补偿,我得到了首席宫廷大法师的位置。”

林安难以想象赖斯大师还有过气盛冲动的时候,这时只能说:

“您现在已经成为半步传奇,从结果上看,说明您并没有选错。”

“这正是当第二次成为五芒星的机会到来的时候,我第二次拒绝的原因。”

赖斯大师淡淡说,“虽然舍弃了很多,也花费了更多的时间,但我也终于在四百岁之前,成为了半步传奇。”

林安道:“您心里存了怨气。”

“怨气?也许吧。”

赖斯大师露出回忆之色。

“当我第二次拒绝成为五芒星的时候,我已经触碰到精神力实化的那一步屏障,可是直到萨马兰奇成功将精神力实化,我才在他之后终于成为半步传奇,和他们相比,我多耗费了一百年光阴。”

“您后悔了吗?”

“我不后悔。”

赖斯大师的回答并不斩钉截铁,只是一贯地平静。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

“从踏上魔法的道路开始,天赋已经令每一个人的起点不同。”

“我曾经是领跑者,而后变成追赶者。但最终,我还是赶上了他们,为此多耗费的,以及收获到的,只有我自己清楚。”

赖斯大师仰望星空,黑色的穹窿上,月光遮蔽了漫天星子的光芒。

“……我并不觉得他们就是幸运的——捷径不是那么好走的,虽然不知道他们会为此付出多大代价,可是我并不认为我的机会比他们小。”

“我怨愤,并不是怨愤恩莱科和萨马兰奇夺走了我走捷径的机会,而是不甘心。”

“如果再多给我一百年……不,哪怕只是五十年,我一定能够进阶传奇!”

袍摆卷动,赖斯大师猛地转身,定定注视林安。

“这正是时间之神的最残忍处。”

林安被其目光慑住,只能硬着头皮,充满遗憾之情地说:

“不管身为万物之灵的人族,还是无知无觉的草木,也不论是万人之上的皇帝,还是最低贱的奴隶,祂分配给他们的一天都是二十四个小时,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

“是的,所有人都认为,我们这样的强者,倍受命运青睐,可以拥有数倍于凡人的生命。”

“但是,只有我们自己清楚,时光于我们依旧是捉襟见肘,不管怎么争分夺秒,依旧是入不敷出,甚至远没有凡人那么多安享天伦的机会。”

赖斯大师低沉地说。

这正是他一生的写照。

林安知道赖斯大师真的是这么做的。

从他完全湮灭自身享乐欲望看,赖斯大师和西德尼完全是同一类人。

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所以,您明白我为什么从冰原开始关注您的原因了吧。”

“您天赋卓越,正值青春,和我们相比,您拥有更多可能,而您也并未辜负我对您的期望,我能感觉到,您的进阶已在近期。”

赖斯大师微笑,仿佛已经从之前的心态中平静下来:

“看到您这样的后起之秀出现,是除了自己进阶之外最值得开心的事情。”

“我今年已经四百三十七岁,近二十年来容貌的老化,比过去一百年都要快,我可以感觉到,如果没有意外,最多六十年后,我必将寿命终结。”

夜风徐凉,林安感到后背有几分冷意,她定了定神,沉着道:

“我想,这并不是您最终要对我说的话。”

“当然。”

赖斯大师承认,“时间是如此的宝贵,不能耗费在无用的事情上面。”

“那么就请您尽快进入正题吧。”

林安早已在不着痕迹地逡巡四周,感知附近动静,可是一切看上去并无异常——

这已经是最大的异常。

“您知道吗?您所看到的这座皇宫,远不是它的真正面目——它的全貌,埋藏在更深的地方。”

赖斯大师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又没有征兆地转折:

“我当年拒绝成为五芒星,还有另一个原因。”

“我有自信,可以晋为半步传奇,但五芒星之中,却从没有出过一个传奇。”

“其实,除了我和那五位以外,皇室并不是没有更多选择。”

“可是因为种种原因,那些人有的被皇室拒绝了,有的拒绝了皇室……于是那些人有的愤而出走,也有的留了下来,继续为皇室服务。”

赖斯大师闭了闭眼,像处于一个梦魇之中,梦呓般说道:

“再后来……在许多曾经因五芒星候选者而进入皇室视线的人之中,开始慢慢流传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

林安脸色变化了,她已经隐约明白了某些事。

“传闻……梅林皇室给与五芒星的秘法,并不是真正能令他们晋升传奇的秘法,真正的秘法,藏在皇宫地下的遗迹之中!”

“无稽之谈!”

“的确,我也不信。”

赖斯大师竟然点头了,“如果梅林皇室真的拥有这种秘法,即使不给五芒星,难道连他们皇室出身的强者也不能修炼?”

说完,他深深地看向林安:

“可是,不久之前,我得到了一个极其可信的消息。”

“——真正的秘法,在您身上。”

(未完待续)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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