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一叶障目饮黄泉与小痴

在小环、小白的眼里,那个壮硕的不像话的猛汉,在进了春花楼后不久,再出来时,赫然已经成了一个瘦的只剩下二两肉的排骨汉子。

若不是他那十分显目的粗眉大眼,以及凶虎之气不改,两人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发生了什么?!”

小环、小白颇感惊愕,面面相觑,不自禁的齐齐看向了周易。

对于她们来说。

这个魁梧的胖子死活与她们无关,她们关心的是此地的诡异情况会不会对她们的帝君有着影响。

“这人损失了一缕至关重要的魂气。”

周易传音道,“没有了这一缕魂气,他会成为这样,也是理所当然,他活不了多久了。”

人有命数。

鬼也有命数。

只不过人的存活大多靠的是血气等。

而鬼则靠的是魂气等。人身上没了血,必死。鬼身上没有了魂气,自然也是必死无疑的。

果不其然……

那人在街道上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后,猛地一声惨叫,跌落尘埃、化作骨粉,烟消雾散了去,彻底成了飞灰。

而他的惨死。

周遭人却似无所觉似得,仍然是故我的做着手中的事。

只有在对面酒肆里喝酒的那人,似觉察到了什么似得,身子微微一颤,艰难的扭头朝着那胖子死去的方位看了一眼,这一看,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瞳孔紧缩,整个人的身子都开始颤栗起来,紧接着,他似不受控制似得、整个人开始大口大口的往口中灌酒,不久后,他便活生生醉死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赫然也如那胖子一般,变成了排骨汉子。

“悔不当初、喝酒误事啊。”

他一声哀嚎,轰!身跌落地面,一声炸响,化作数道尘烟消消了去!

……

如此一幕幕,实乃惊世骇俗。

但周遭人仍然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似没有看到,面不改色。

小环看得面色发白,有些发怵,低声道,“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说话。”

周易传音道,“要说话就用传音术法。”

“是。公子。”

小环应了声,这才又道,“那个酒鬼我们也见过,是当时跟那胖子一般驱赶我们的生魂。他现在也在这。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不。”

传音妙术在周易三人之间震荡着。

除了三人能听到彼此间的声音,其他人都听不到。

小白闻听小环言语,面色微微有些沉重的道,“不管是那胖子,还是刚刚的酒鬼,都是生前的豪杰猛士。绝非普通的恶鬼可比。但即便这样,在这里也是死得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看他们之前看我们就似洪水猛兽的模样,想来他们也是知道其中详情的。”

“如此,我们要不要现在去桥那边问问?”

小环急道,“兴许去了,一切都明白了。”

“不。”

小白摇了摇头,道,“这里的一切都太过诡异了。这集市出现了一次,就表明会出现第二次。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好好观察。等观察明了,下一次,说不定就能找到突破的锲机。”

“可是,若是没有下一次呢?”

小环目有焦虑的扫视了外头一眼,道,“我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就似这儿已经被一种大恐怖给笼罩了。我怕集市消失的时候,我们也会遭遇到莫名的大灾厄。到时候,就容不得我们再徐徐图之了。”

“这……”

小白一愣,面有凝重的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我们初来咋到,两眼抹黑,什么都不了解,贸贸然行动,怕是会遭到两方围攻。要知道,我们看起来可是跟这集市的人无二致,若是前往桥那边,被那儿的生魂误会、且再次围攻,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

二人争执了一番,无所得,再次不自禁的看向了周易,显然是指望周易拿主意。

周易静默了一会儿,道,“你们二人所言都有道理。”

他顿了顿,又道,“可以观察一小时左右,再前往集市边缘地看情况,若是实在不行,去往那边高山地,眺望远方,说不定能看出点名堂。”

这方地域,高空地带有大恐怖。

特别是随着血月的降临,这种异象更为明显。

开了佛眼看去。

周易看得分明,上有一片滔滔血色大海,遮蔽着整片天空。

是以。

周易并不觉得飞来飞去会有什么好处,一切还是按照集市中的‘人’的习惯来,或许会更好。

“就听公子的。”

………………

一行人有了决定。

为了不显得太过另类,便点了一盏茶。当然这里的东西,都很诡异,点了,是不可能喝得。

只是拿着茶杯晃荡间,透过其中的清水,周易隐隐间又似看到了一座一闪而逝的黑色宫殿。

“这水……”

周易一愣,不动声色的拿出白玉盘,往上倒了点。

果然不沉不浮。

是……

“黄泉水!”

小白惊道。

“竟然用黄泉水泡茶?!”

小环震怒。

“稍安勿躁。”

周易也是暗怒,这幸亏留了个心眼,若是不小心喝下去了,损坏修为是小事,腐朽了道果根基那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瞧~这里的店家、店员都在喝跟我们一样的茶水。”

周易晃荡着手中的茶水,扫视茶坊,见有老者一边下棋、一边品茶,看起来很有风尚、气度;也有好友互相聊谈、不时低笑两声的同时,以袖掩面,轻轻小酌一口茶水……

他们无一例外,都在喝。

而且喝得都是黄泉水。

“不可思议。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小白惊讶。面色微变。

“不知道。”

周易继续坐着,又往外看了过去,他又看到了一人,倒在了财庄的金山之下,原本修长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挥发’,不过片刻,便成了排骨身材。

到得这一刻,他眼神微微清明了些,张嘴发出了一道不甘的凄厉尖叫声,砰!整个人瞬间炸成了碎片,彻底灰飞烟灭了。

……

只是短短一小时。

周易见到了各种各样的死法,有些死法之诡异,便是他看得也不自觉的寒毛竖起!

“你们发现了一个规律没有?”

小白看了良久,眼中闪过一抹明悟之色,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他们每个人踏入一家楼宇中的时候,目中都闪烁着超乎寻常的灼热与渴望,等出来时,无一例外,都是眼含死灰、懊恼、后悔非常。”

“我也发现了呢。”

小环道,“这些人似乎一开始都是被他们的浴望给控制住了?”

“准确点说。”

周易双目中闪过一抹精芒,道,“是他们被浴望给刺激的蒙蔽了双眼。有人在恶意的引导他们,并把他们导入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境地之中,是以,他们才会只见到心中所想,继而沉沦。”

周易长身而起,朝着店外走去,“走,去外面看看。”

“好。”

小白、小环也忙站起,追着周易而去。

店老板瞧了,先是一愣,继而高声大叫道,“喂,几位,茶钱还没付呢。”

“等得空再来付。”

周易头也不回的道了声,加快脚步朝着人海中走了过去。

此地钱财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周易不敢拿出真的金子来,怕穿帮。

虽然早晚都会穿帮,但能延时一些,终究还是延时一些更好。

“嘁!还想茶钱,差点都把我们给害死了。”

小环嘟了嘟嘴吧,不满的嘀咕了声。

“那店家估计也不是有意的。”

周易随口解释了句,“我发现这里的许多人都身在局中而不自知,大多都似乎是被蒙蔽了。”

“哪个人有这么大的法力?蒙蔽了这么多人。”

集市之中,少说也有几万?几十万人?

密密麻麻的、摩肩擦踵,数之不尽。

而且这集市也似是乾坤一界,血月出现之后,明显放大了很多。

原本片刻间便能走到底的脚程,周易三人愣是要走上一小时。

………………

集市边缘之所。

那片黑竹林一改之前风采,在微微摇曳着,似是美人在梳妆,给人一种格外妖媚的感觉。

透过竹林的缝隙往前看去。

那荒凉的戈壁滩上,此刻景致大变,竟有一座更大的集市摆放在那。

它跟天地间的景色极为契合,就似自亘古时代就存在似得。

其中有各种华彩闪烁,更可见到有人舞剑高歌。

但诡异的是,这一次,周易三人并没有听到那儿传来的任何声音。

那舞剑高歌的才子,就似跟周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次元空间?”

周易若有所悟。

“什么是次元空间?”

小环奇道。

“与外界完全不同,可以自行剥离的小世界。”

周易想了想,道,“面前的集市似乎并不是小世界那么简单。可能是我想差了。”

他拔腿转身便走。

朝着山巅方位而去。

爬到高处,眺望戈壁滩的景致,看得更是清楚了。那集市若烟雾般若隐若现,其中各种人影跌宕浮沉,看起来如梦似幻,给人一种看陀螺在旋转的迷离感。

“又是螺旋吗?”

周易眉头微皱,再往前看去,桥那边白气遮天蔽日,根本看不清楚具体实况,只是时不时似能看到有人坠落那集市之中。

“要去吗?”

小环也看明白了,面色有些难看。

两个集市。一个就摆在山下。

一个在戈壁滩。

但这两集市,就宛若两个世界,但偏偏诡异的是,它们却是相通的。站在这往山下看,能看到一条烟雾似得通道贯穿了竹林。

似勾连的桥梁般,把两座集市给完美的连接了起来。

“可以去吗?”

小白看向周易,颤声道,“我又看到小痴了。”

不等周易问起,她手指戈壁滩的方位,“就在那儿,一座看起来似春花楼的高楼之中。她在扮演媚娘?!”

小白的眼中有着难以置信,似不敢相信小痴会做这事。

“去看看吧。”

既然寻到了突破点的人物位置。

周易也不做犹豫,当即下了山,寻到了那条烟雾通道,脚踩清风,踏入了进去。

悾悾!

如梦似幻般的声音在耳畔不时激荡而起。

周易三人可以看到每响起一次声音,便会有一人从他们的身畔飞过。

这些人,竟无一例外,都极为眼熟。

“是桥梁尾部的人。”

小环几近过目不忘,记忆力极为惊人,传音道。

“都被一叶障目了。竟然连近在咫尺的我们,都能视而不见!”

小白愕然又动容,“果然如公子所言一般无二。”

“继续走。”

周易看得明白,没有多言,招了招手,三人如风般而行。

看似短暂的烟雾通道,众人却似走了很久。

直到眼前一亮。

众人终于踏出了那条横亘在虚冥中的过道,踏足到了地面上。

放眼看去。

此间地域,高楼大厦、琼楼玉宇,延绵不绝;恍惚中,周易更似看到铁疙瘩飞过寰宇。

“幻觉?!”

周易眉头微挑,忙睁开佛眼,看向四野,但见遍地美人骷髅,各种妖魔鬼怪在兴风作浪、而小白、小环似一个不慎,跌落了幻觉之中,正痴痴呆呆的往前走去。

‘真火隔离!’

砰!

一点真火飞落到了小白二人身上,那点若隐若现的阴邪之力,瞬间如弹簧般避开!

小白二人如梦初醒,眼中回复清明,却是不自觉的出了一身冷汗,两人感知到了身上的温暖,瞧见了周易,心中恍然的同时、不禁面露感激,就要行礼。

周易伸手,示意他们噤声,加快脚步往前走了过去。

小白二人背藏一点真火之力,不再怕幻境加身,见此,忙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一路兜兜转转。

小白二人只觉得自己时而似进入了九重天阙,时而又似踏入了十八层地狱,短短片刻间,就似经历了各种人间劫难。

而在周易的眼里,这戈壁滩还是戈壁滩,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多了许多陷阱。

他一路疾走,只需要避开陷阱即可。

如此过了许久。

周易来到了一人身畔。

这人在他的眼里,也似是一具粉红骷髅,只不过跟其他骷髅有所不同的是,她的身上多了一种极为特别的异种之力。

这力量是什么?

周易不得而知。

但他清楚眼前的人是谁、

“小痴。”

他叫了声,并散去了一丝看穿虚冥的佛眼之能。

随着这人转身。

周易看清楚了她的模样。

眉眼温柔如水波含情;素手纤纤若粉饰的珠玉;一张艳绝天下的芙蓉脸;一具婀娜惊艳的美人躯。

她此刻的模样看起来颇为惊愕,小嘴微张,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易,“你,你是?!”

她很震惊,但更多的似乎还是茫然。

似乎在她的世界里。

还是第一次出现周易这样可以直接叫破她真身的人物!

小痴……

这个名字,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再听到了。

为何这人会知道她的名字?

为何这人眼神如此清明,竟寻到了她的旁边?

是同僚?

还是被勾来的生魂?

眼神如此清澈如水,不可能是生魂。

那如此说来……

“你是大王派来的?!找我何事?”

小痴有些警惕,又有些凝重的问道。

“不。”

周易错开身子,让出了后面一脸激动的小白,“是你的好姐妹寻你来了。”

“好姐妹?”

小痴一愣,定定的瞧了过去,正好跟小白的眼睛对撞在了一起。

这一撞……

小痴的眼中泛过一丝丝的懵懂、惊愕、但很快,惊愕转为激动、兴奋、欢喜、但不久后,又有惶恐、忧虑、急切蕴含在其中。

短短几个眨眼的时间里。

小痴的眼中泛过了极为复杂的眼神,就似经历了万重劫难一般。

她急匆匆的扫视了眼八方,一把走过去,抓住了小白的手,急声道,“好姐姐,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你不应该来的。你,你快走。”

她看向周易、小环,“还有这位公子,以及这位小妹妹。你们也快走。再不走,可能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