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偏向虎山行

虽然这名家丁说出的最后一个亡字几乎弱不可闻,便仍然清淅的传进了曹文诏的大脑中。

曹文诏心中一痛,看着家丁头一歪已经昏迷过去,他让随军的郎中急救,自己站了起来,看着前方。

身经百战的赵老将军,竟然这么轻易就被流矢射中,死在了这里。

这一瞬间,曹文诏兴起免死狐悲之感。

将军难免阵中亡,谁也没想到,名震天下的赵率教死的是这样默默无闻。

一阵风吹过,刮起他的战袍,心口中多了一丝寒意。

向前,攻不过去,向后那是溃退,自己该怎么办?

“将军……”

士兵们紧张的看着曹文诏,老将军战死沙场,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位辽东之虎身上。

拔了一根草茎,曹文诏干脆腿坐在一个干爽一些的高处,向西静静凝望。

那杆血红色的大刀,就戳在地上,白色战马的缰绳,在枪杆上胡乱缠绕了几道,战马也很安静,似乎知道主人形势严峻,只是乖乖低头吃草。

“大家先休息一下,去几个人,收拢溃散的士兵,老将军不在了,军心难免不稳,告诉兄弟们,只要我辽东之虎在这里,就能带着大家冲出去。

士卒们听令下马歇息,但是人人不敢卸甲,马鞍也不敢下,最多松一下马肚带。

从子时开始,大家就大呼酣战,人人都已经困倦欲死,但手上依然紧紧的握住兵器。

歇了厮杀的心思,士兵们聚坐在一起,快速的嚼着干粮,谈论这么一场败仗,为了鼓舞信心,有些老兵们低声炫耀自己不菲的战果。

“今日厮杀,折损了不少老弟兄,东虏人的箭射得太历害,咱也砍了四五个,够本了!”

“是啊,他们将所有的箭手都埋伏在这里,老将军失算了,这里道路太窄,就是披着铁甲也冲不过去。”

“他们还有火铳,那东西破甲很历害,这次的箭头你们看过没有?是铁箭头,三梭型的,嘿嘿,他们就是射不着爷爷。”

“你们也不要总说泄气的话,咱们运气不错,曹将军生病休养,赶上了这场,咱们遇上一位好将军,死不了!”

“娘的,谁说的喜烽口固若金汤?倘若被老子遇见,立即一枪刺死!”

曹文诏坐在高处,不停的用手上的短刀在地上划着图案,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本来凝重的眉头,渐渐的也被这些士卒的谈话打动,他回过头来看着他们,终于下定了决心。

摸出宋献策送来的书信,由于汗水,书信已经湿透了,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

这些并不华丽的字体,此时却是救命的法宝,曹文诏看的很慢,很仔细,直到一字不漏的看完。

就在这时,突然一支火箭,远处疾疾升起。在这一瞬间,在高处休息的诸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已经凝固。

就连那火箭拖着的烟柱,此刻似乎也在空中凝固!

一支火箭升起之后,几乎在同一时刻,好几只火箭次第在不同的方向升起,代表着在山间张开警戒幕的哨探们,几乎同时发现了大队敌人来袭的踪迹。

东虏的步兵不但成功阻挡住了关宁铁骑的冲锋,现在还以更为凶狠的势头扑了过来。

这场战斗的胜负已经没有了悬念,现在的重点是关宁军能跑出去多少人。

赵率教阵亡的消息传开后,多尔衮干净利落下达了全线出击的命令。

看着那些火箭,将士们每个人脸上都带上了一点仓皇的神色,敌人分数路而来,几乎同时出现,分明是要全歼这股援军!

只有曹文诏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害怕的神色,他直了身子,按剑细细观望。

报警火箭一会儿又是一道,一会儿又是一道,催促援军到来。

有好几个地方,只刚开始升起了一道火箭警讯,接着就寂然无声。

“完了,那里的兄弟们已经完了。”

“敌人来的好快,好多。”

“咱们得作出决定了!”

曹文诏看清了局势,不再迟疑,一提气将大刀拔了出来,翻身上了自己坐骑。

“咱们往七良山撤退,告诉兄弟们,弃了战马,抄小路前往七良山。”

说完之后,曹文诏重重的重复了一句。

“杀出重围后便弃了战马,无论用什么办法,目的只有一个,前往七良山!”

“将军!”

一位士兵叫了起来,“战马就是咱们的第二条命,没有它,咱们根本冲不出去!”

曹文诏深深吸口气:“此次鞑子来势非同小可,数枝齐头并进,俺们已经无法打垮鞑子中军主力,成败在俺看来,就在七良山,那里有咱们的接应部队。”

他低声说完,将手中大刀一展,就朝着正在静静等候的麾下大吼一声:“弟兄们,今日退让,是为了明日的胜利,跟随俺,俺只在最前面!”

大刀展动,锋刃如霜,曹文诏一提马缰,率先而下,身后的骑士,神情肃然,如龙跟随,向着山谷而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曹文诏本可以自己先行撤退,那样十分的安全,但是他却第一个向着敌军而去,不曾回顾。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有了辽东之虎的身先士卒,他身后的勇士们人人舍身忘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救出自己的袍泽兄弟,就算死,也要死在一处!”

……

七良山的最高峰上,走上来几道人影,这些人影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矮,很矮。

“宋大人,你看那些火箭,东虏已经占了绝对上风,咱们该忙活了。”

这里是全局中关键一仗,李自成不敢大意,李强和宋献策都放在了这里,一文一武,带的几乎都是精锐,就算是正面作战,实力也不会太弱。

有了鲍氏兄弟,这片山区对李自成来说如同活地图,不用担心迷路,还能走山路小道,节省了大部份时间。

宋献策被封为谋士之后,这是他人生的第一仗,虽然心中有些紧张,却也无比兴奋。

自己这一身才华,只卖给识货之人,宋献策已经肯定,李自成就是自己当世的伯乐。

“强子,派出的人,还没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