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试探

敌我双方的距离更近了,已越过了火铳击发的距离!

眨眼前又越过弓箭射杀的距离!双方仍然一片沉寂,像两只巨型海兽,狠狠地盯住对方,悄没声地迅速接近,在最有利的时机,突施猛袭,制敌于死命……

“阿敏,你这狗鞑子!去死吧!”

一声虎吼从对面船上响起。几乎是同时,阿敏手中令旗一挥,一场海上大战正式爆发!

飞箭如雨,铳声震天,火药的浓烟刹那间弥漫开来。

战鼓隆隆地敲响,喊杀声和叫骂声搅成一团。

水面激起水柱,翻成水花,急雨般击打着船头和交战的人群,燃烧的火箭尖啸着在空中乱飞。

好几艘船帆燃着了,一瞬间烈焰腾腾,兵丁纷纷跳海逃命。

不多时,明军有一船也着起大火,火药及喷筒烟罐爆炸,“轰隆轰隆”地飞出无数碎片,引起一番混乱。

两军离得太近,收束不住,海沧船与苍山船撞在一起,船上的将士纷纷跳上对方船舷,持短兵器对面搏杀,斗得难解难分。

明军战船发挥了火器的专长,掷火桶烟罐,打火砖火炮,佛朗机炮威力巨大,击断敌船桅杆大橹,药弩火弩连发,一排排射出的弩箭火箭,杀伤敌兵无数,金国船队四处起火,看上去有些狼狈……

鳌拜沉着脸,弓开满月,一箭射出,明军中厮杀最为凶猛的大将踉跄几步,仰天扑倒。

手挥一柄大斧,鳌拜向着苏克萨哈点了点头,带着一队人马直奔明军旗舰。

金军虽然猝然遭袭,但鳌拜已经看清楚明军的指挥系统的位置所在,一箭建功后,身先士卒率领甲士开始突击。

这队明兵虽然有些战力,但是其统率明显无智,现在火炮的威力已经差了许多,只要杀败明军旗舰,这些明兵必败。

鳌拜力拨山兮,普通士卒如何是其对手,数十名大金勇士以他为箭头,好似一条飞鱼披波斩浪,扬着血花的浪花全速前进。

阿敏见状大喜,采用攻心战术,号令士兵用汉话高声呼喊:

“张可大阵亡!”

他知道登州的总兵名为张可大,虽不曾见过,这番喊话也能扑灭对方的威风。

金国船队轰然回应,欢呼声压倒铳声炮声,震撼海天。

明军官兵大惊,顿时心慌意乱,阵形越发不稳了,在金兵猛然高涨的士气压迫下,势头立刻低下来,攻上敌船的将士纷纷退却,几艘大福船开始转舵……

倒下的李鸿杉突然挺身站起来,那箭射中了他的左肩,血流如注。

亲兵们用一面破旗紧紧裹住伤口,他举着已经被鲜血浸透的长枪,连声大吼,巨雷滚滚。

“杀!杀!杀!”

已呈败相的明军闻声士气大振,欢呼呐喊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后退的又冲上前,转舵的又闯进水阵,射箭发铳突然凶猛密集了一倍,大战愈加炽烈了!

阿敏盯着李宏杉,见他裹伤死战,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句:“没料到,南朝也有虎将!”

他命苏克萨哈接应鳌拜,直取李宏杉,只要能斩下他的首级,明军必定大败。

鳌拜攻势凶猛,无人是他一合之敌,不多时就杀到了李鸿杉的座船之上。

却见他并不接仗,趁着刚才那股气势,明军们将海船整理成型,趁着海风开始退却。

“追……”

苏克萨哈哪里肯舍,催船紧追。

阿敏的右手动了一下,又安静下来,不发一言,只是看着两员小将指挥战斗。

两人刚追出一段距离,就见明军三十多艘战船从左右两边包抄而来,船头上立着一面鲜红的旗帜。

登莱巡抚孙元化到了!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佛郎机炮远远开始发射,明军士气大震。,

看着两员小将并不恋战,迅速脱离了战斗,率军缓缓后退,阵型不乱,阿敏满意的点了点,指挥帅船前往接应。

两小将进退的时机把握很好,假以时日,必是大金有数的名将!

孙元化的火炮给阿敏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接到鳌拜和苏克萨哈,金军及时鸣金收兵,向东北方向遁去。

茫茫大海中,从来强势的大金军队面对这位南朝火炮专家,并无战胜的勇气。

孙元化并未挥兵紧追不放,小胜了这一仗,他下令保持好舰队阵容,以防东虏退而复返,然后登上先锋主舰,前来探望受伤的李鸿杉。

李鸿杉伤势原本不轻,又带伤鏖战,鲜血浸透了破旗,染红了半边身子。

只待敌船一退,他便再也支持不住,昏倒在船上,脸色苍白如纸。

孙元化一行进入舱内,一名葡萄牙医生刚为李鸿杉上药包扎完毕。

李鸿杉从昏迷中苏醒,一见榻边的孙元化,叫了声“大人”,便挣扎着要起身。

孙元化连忙按住,在一旁的葡萄牙医生也摆手示意,用生硬的汉话说:

“乱动不可以,生气不可以,喝酒也不可以,七天以后,伤口才能愈合。”

看着李鸿杉脸色大变,孙元化微笑地安慰他:“如今大军赶到,金虏已被逼退,将军便是安卧十日也无大妨。”

李鸿杉愤然道:“可恨没捉到阿敏!”

孙元化当然知道二贝勒阿敏的历害,笑道:“先锋各营辛苦!本帅奏疏当请李先锋首功。”

见李鸿杉失血过多,精力不济,孙元化细细安慰一番,又吩咐左右好生照顾。

此人不但英勇,而且还是刘宇浩的心腹将领,此番自告奋勇为先锋,让孙元化顿生好感。

明军中敢于直面东虏厮杀者,已然不多矣!

待孙元化去后,李鸿杉示意舱中诸人离开,只离下一名贴身亲卫,将声音压的很低。

“将此战情况详细报之大帅,金虏狠辣,果然名不虚传,如不加紧训练,一旦交锋,我军必败无疑!”

亲兵连连点头,他可是知道自家将爷天不怕,地不怕,这次出征,李将爷就想亲自见试一下后金八旗,不想金虏凶猛,自家保护不力,将爷竟然受了重伤。

刘宇浩来到登州为副将之后,与张可大相处甚洽,两人互为知已,几乎无话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