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迷途
一盏茶喝下，然后慢慢变凉，石林离开了。
屠武爵在座位上沉默良久。
“绕着东州随便走。”坐在车上，屠武爵对林长剑道。
林长剑点点头，什么也不问。
窗外风景飞逝而过，林长剑漫无目的在高架上开，有时候下有时候上，有时候钻入闹市。作为一名出租车司机，没人比他更熟一座城的大街小巷。
“去嘉兴。”
屠武爵突然道。
“好。”
两侧窗帘落下，车里昏黑一片，屠武爵很喜欢这种黑暗的感觉，正如每天夜里他总有灵感，在这种环境下，他的脑子会运转的更快。
事情有许多疑点，石林之所以找上他没找上别人，证明他确实有被利用的地方，只是他目前不知道而已。许显那里明显要坑他，背后的人没有放弃他这条线，应该不是许显的个人报复。温真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呢，他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反而越来越不明白了。
迷一样的姑娘。
手指轻轻敲在车窗的沿，谜一样的姑娘。因为她不是一个正常人，所以他不知道她的思维跳跃，不得知她在想什么。你可以说温真真很骄傲，但骄傲这种东西对她一钱不值。她是第二，第二被人关注的少……如果她故意考第二呢？她和林嫣真的有差距吗？屠武爵反问自己，觉得没有，她和林嫣没有差距，所以为什么她一直被林嫣碾压？
当初她为什么要来青山呢？真的只是因为想和林嫣比试，人在气头上吗？他忽然想回去，去东州一高一趟，但现在已经驶出东州了。
“石头森林……”嘴边轻念，屠武爵露出有意思的笑意。
好好享受得来的一切吧，起码猪被宰杀之前是幸福的，如果猪知道自己会被宰每天还想着什么时候被宰，那终日猪心惶惶，连个日子都过不安稳。
夜色深沉，将车子停到路边，屠武爵抖擞衣装下车，林长剑跟着下车。因为一天屠武爵都在想事，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林长剑的打扮，一身老土的黑色棉袄，手中还端着一个不锈钢杯。
屠武爵笑着问道：“老林，里面泡着枸杞吗？”
林长剑愕然看着屠武爵，“大哥，你咋知道？”
“别喊我大哥了。”屠武爵看看四周，“出门不太合适，董事长也太张扬……出门在外就喊我爵少吧。”
“好的，大哥。”
“哎，人到青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摇摇头，屠武爵迈步而出，林长剑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侧。
他来找一个人，那个让他在麻将馆里赚了三百块钱的人。
当时之所以去麻将馆，是因为他想通过通关游戏赚个房费，如果没有游戏机的话，那就利用一下林嫣的记忆力玩两把麻将。不过进场后这些都没有派上用场。
林长剑十分有眼色，跟着他走一路上都没有问来嘉兴干什么，如果不是他能感受到身侧跟着一个人，那林长剑真的如同幽灵一般。
履历可查，越战老兵，出租车司机，跟张俊和田绍奇都有过命的交情，身手不错。他杀过人手上沾血洗不清嫌疑，他经历过战争年代，经历过战争的洗礼。
破旧的麻将馆，麻木的赌徒，中年拥有一身肥膘的赌客们，合着稀里哗啦搓麻将的声音，令人想起餐厅后厨抽油烟机上的油污。
他就这么出现在屠武爵的面前，一张清秀的脸，身子如同一截麻杆，穿的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的，看什么人都好像害羞。令人联想到孔乙己面红地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你是老千吗？”
“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他局促着一张脸，就如同曾经的张俊。
当老千这两个字吐出来，整个麻将馆都沸腾了，大家的眼神中饱含着诧异，仿佛黑暗中捕猎的野兽，诧异的眼神转瞬能撕碎这个身子单薄的青年。
屠武爵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能让他有退路！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无功而返。
“你才是老千吧！那天你赢了三百多！我亲眼看到的！”青年立马反将一军。
可是这种污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分文不值。更不要说三百块钱了。
屠武爵的嘴唇里吐出两个字，“老林。”
“好的，爵少。”
穿着土旧的林长剑依旧拿着保温杯，目光扫过周围起起伏伏的人，一句话就把起起伏伏的人心给定下来，“谁想死，站出来？”
站出来的青年想要往后退，青年一脸便秘，“我不想死啊！我退回去……”
屠武爵按着了他的肩膀，一声高声喊，“他是个老千。”然后笑吟吟的目光打量着他，青年连忙捂着自己的鸟儿，“你打死我我也不会从，你说我是老千就是老千了？各位看到没……这家伙好男色，他就是想抓我……大家帮帮忙啊！那个锋哥、斗哥、华哥……你们帮帮忙啊！我怎么可能是老千……我啥时候赚过钱？”
众人将信将疑，也有人站了起来，立马有更多的人站起来。
看来这青年在这里人缘不错，就像上次屠武爵赚到了钱，青年出千不会把钱自己赚了，一次赢两次赢，赢得多了就会引人怀疑，他不需要自己赢，他只需要想让谁赢谁就能赢。
然后——
“不好意思，大哥，你们把人带走吧……”
“我们站起来就是为了亲自把人给大哥送走。”
“是啊是啊，呵呵，我们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把人给大哥逮住！”
林长剑从兜里摸出来一把漆黑的手枪。
青年瞪着眼，这、这就被卖了？说好的友谊呢？友谊的巨轮怎么沉了？他的屁股啊！
“不知道怎么称呼。”屠武爵笑眯眯点燃了一根烟。
“吴闻。吴王的吴，听闻的闻。”
“你耳朵好？”
“算是吧……”青年有些心虚地道。
“那这就好说了。我们那有一个杀猪的，前些日子我一兄弟去那输了五十多万，你去帮我把账平了。”
“喂喂喂！我说了我不是老千啊！”
“老实点！”林长剑手里的家伙儿对准青年的额头，“这不是挺懂事的嘛。”
“不要吓着人家了。”屠武爵笑了笑，“我听人说，出千要剁手的哦。好好表现，我相信你不是老千。”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算是对你的考验。”
有人先礼后兵，有人先兵后礼，他今天见了石林之后，琢磨出了一个新的玩法，先兵再兵。这个人是石林介绍来的，而石林的心思他根本摸不懂，要知道现在的情况是他没有可用之人，而石林给他塞过来了一个人。
说白了就是眼线。
这个眼线能帮他解决眼下的麻烦，也能让他万劫不复。但屠夫对他是麻烦吗？那天他在咖啡馆见了屠夫一面，不知道石林有没有这个消息。
确定了三件事。一，他和屠夫生意不相干，屠夫不会咄咄相逼；二，张俊走了，上次的账翻过去保持现有格局；三，可以的话也能合作。
如果他不涉黑的话就需要把田绍奇给分出去，尤其是现在，说实在的他舍不得，一手好牌打的有点烂。他一开始就不想涉黑，张俊想走这条路田绍奇只是师父领进门。但现在张俊干翻了朝州佬，搅乱东州青山一池水，得罪死了屠夫，他直接擦擦屁股走了，如果田绍奇不主持张俊留下的烂摊子，青山只会继续糜烂。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是心有灵犀的逼迫，这是潇洒天涯的还账，一张欠条合并张俊自己全部的努力一块打包送来，欠条上写着的也不是“小心内鬼”，而是“我是内鬼”。
他屠武爵不要，这烂摊子留给谁去？
他屠武爵不要，那林奈川书记的位置能坐稳吗？
他感觉自己不知不觉被人给套路了。
是石林吗？
难道石林想培养自己，做他的狗？
那实在是没有必要，人的目光总要平视，青山有屠夫，就算是他屠武爵找人合作也不可能这样儿戏找一个高中生。培养的周期太长，又太得不偿失，而且哪有放着自家大小姐在身边的道理。
青山，只是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