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情缘网吧爵哥

那是他阴暗的岁月里的晴天，馊味挥之不去，盘旋的苍蝇也挥之不去，阴暗的书堆里几乎孤独的令人发疯，翻开任何一本书，写的似乎都是对人冷漠四个字，却骤然有了光明，因为太阳就坐在他的身边。

与上午度日如年相比，下午的时间溜的太快，不知不觉已经五点半了，林嫣机械地合上书本，放入书包，站了起来，没有说一个字。事实上他们下午除了最后她说的“自己擦”三个字，他们就没有再彼此有过任何交谈。

屠武爵没有说话，一如往常缀在她身后五米处，行动间扯动伤口有些疼，张俊的衣服穿着也不和身，风灌进来有些微凉。屠武爵知道她并不是对他有了男女之情的喜欢，只是自己终于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有做她同桌的资格。当然，不是对弱者的怜悯，而是对既定承诺的执行。

想起来不知道贾力顿作何感想，他的班级毫无悬念重组为重点班，一下就收获了近一半的高二尖子生，更包括赵少银、姜长胜两位被学校寄以厚望的超级天才，然后，自己当亲女儿培养的林嫣出走了，且是为了自己班上最差的学生——学校无法无天的四大天王之一的屠武爵，倘若是屠武爵面对此等情况，一定要把办公室砸烂才肯罢休。

穿过旧城街，分道扬镳，她回了家，屠武爵去了情缘网吧。

林老板只是对屠武爵来了个口头警告，毫不客气地扣了全勤，然后让屠武爵赶紧滚去上班。似乎一个会修理电脑问题的网管和一个会“重启”、“换机”的网管对他的生意造不成任何影响，收留屠武爵也不过是基于对他的可怜。

这些想法万万不能说出口，屠武爵刚坐在自己的“网管专用机”上，熟练地登录QQ，熟悉的头像就抖动起来。竟然是张俊这个兔崽子！

张俊期中考试语文科目后就失踪了，屠武爵对他却毫不担心，且不说黑子被他揍得躺医院了，张俊的年级垫底成绩绝对会让他无比顺利一路保送进入屠武爵现在的“垃圾班”。

“爵哥爵哥！考试考完了，来上网冲浪啊！”

“爵哥爵哥！我在乌龟壳里等你！”

“速来速来，CS白房5V5！”

“是兄弟就来战，万王之王等你上线！”

“爵哥你在哪啊？我咋找不到你了……”

“听说你也凉凉，算了，节哀吧！我刚搞了十块钱，我请你冲浪！”

屠武爵怔了几秒，熟练地在键盘上敲击，“青山大厦这儿，情缘网吧一号机。”

瞬间，消息就回了过来。“OK，马上到。”

青山大厦即周边算是青山县最繁华的商业区了，旁边盖着青山百货商店，青山农贸市场，对面是烈士陵园，外侧则盖着一排政府单位家属楼，底层出租为商铺，什么耐克、阿迪达斯、安踏全县也只有这里有卖。不过说是大厦，也不过是个对外的噱头，统共不过五层楼高，放在二十年后怕连做住宅楼都觉得掉份儿。

但除却城南新区，整个青山县带下属乡镇，最高的建筑也只有五层而已。这样一来，再看它是觉得挺高大威猛的。

“来了来了！”后面响起细碎的囔闹声，屠武爵继续啪啪啪将一段编程打完，到张俊开了电脑，熟练地在他身边儿开机坐下，并主动往桌头儿放下一瓶冰红茶屠武爵才扭头看他。

“我考！爵哥你这是弄啥呢？我考，这都是英语啊？！怪高级嘞！你没发烧吧爵哥，咱可不能来网吧学习啊！”他嘟嘟嘟说，脑袋凑在屠武爵的电脑屏幕上看。

“行了行了，别整那些没用的。”屠武爵嫌弃地抓着他的脑袋扔一边去，将编程退出来。看张俊熟练地点燃一根烟，屠武爵则咕咚咚喝了半瓶冰红茶，淡淡问：“有局吗？”

张俊顿时诡秘地笑了，“包有。一个人头五毛！人我都拉好了，不过这次都是高手啊！”

屠武爵眼前一亮，这年代CS火热，自然而然有压钱对战的打法，不过和赌博不一样，这种打法是双方的切磋，在相对的局数里，以人头优势来结账，多数减少数再乘以五毛，就是输的人给胜的人的奖金。

屠武爵虽然现在也去网吧，但是和张俊这种天天泡网吧的不同，这小子门路多，认识的玩家也多，所以才萌生了开网吧的念头！

“高手？”

“咱青山有名啊！周正岚和李衡波你不知道？”

“打啊！管他谁呢？”屠武爵无所谓地道，要说张俊怂，但对游戏这件事，他可一直奋斗在一线，说话的功夫已经打开游戏啪啪敲了起来，在传奇上和人骂的正酣，屠武爵随便瞅了一眼，这家伙不去参加打字比赛实在是有点屈才，别人骂一句他打了三句，标准的键盘侠。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爵哥啊！”

身后传来声响，干瘦的周正岚穿着紫色的茄克，并不是那种骚紫，而是带着掉色的意味，面料显得很低端，他的眼珠缭绕血丝，胡子拉碴的，头发很乱，一看便知又在网吧里连续泡了几天几夜。周正岚的手按在屠武爵的沙发靠背上，屠武爵仔细观察他的手，指甲有点长。真正的CS大神绝不会留这样的指甲，除却对键盘鼠标的高要求，对自身同样有不低的要求，指甲留得长敲键就会变慢，划在鼠标垫上就会影响精准度。

“几天没见，爵哥又帅了啊！”周正岚笑了笑。

他认识屠武爵但屠武爵不认识他，感觉周正岚要大他好几岁，估摸有二十出头。

屠武爵一看便知张俊拉的局八九是黄了，张俊这家伙仗义，看人的眼力却没有，眼前的周正岚哪是有钱打五毛局的人，恐怕自己的网费都囊中羞涩，分明想从他身上刮下来一些油水。其实很多穷屌网瘾少年都是如此，他们有不俗的技术，不偷不抢就只能靠打五毛局和网吧奖励赛来维持在网吧的“生活”费。

屠武爵示意张俊给他根烟，周正岚接过点燃，道了声谢。眯着眼吞云吐雾，一派享受的样子。跟他这种混在网吧的CS高手不同，屠武爵是小有名气的一高天王，起码算得上一位“大哥”。

“踢馆了啊！还有没有高手呢？青山县就这么菜吗？一群菜逼！”

C区那边不知发生了什么，响起嘹亮的鄙视声，几个穿着黑衣服的青年站了起来，又有几个穿着破T恤的青年紧跟着站起来，放下手中耳机，后者们一脸如丧考妣的神色。

“辣鸡青山！呸！”

“少比比两句，愿赌服输，掏钱吧！243个头，一个头五块，算你1200。”

周正岚和张俊顿时一脸惊讶，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屠武爵倒是这几天见惯了，不过是从五毛局变成了五块局而已。他倒是也想上去试试，当然，没钱，打不起，没人，组不了团。

这些黑衣青年是市里的CS团队，打的五五局，团队意识很强，散人组团碰上简直就是茅坑点灯，找死。

“我……我们没钱……”县里的青年小声道。

“没钱你们打个几把的团啊！”

“没钱还接局？脑子进屎了？”

“你们在比比？性啥呢？老子们没钱，滚！”

“呵？你们脑子进屎了？就你们五个熊样！这里是青山，来打啊！叫一车人下来怼死你们！”

然而黑衣青年们脾气很爆，冷笑道：“你野爹们吃这碗饭的，你们算个几把！大波龙，上！”

黑衣青年里有一个壮汉，二话不说一脚将一个县城青年踹出去几米，又一手抓着另一个人的头发，提着几乎提起，砰的往墙上砸，瞬间就上演了一面倒的全武行。在网吧上网的人面面相觑，根本不敢站起来，要么继续进行手中的游戏，要么远远观望屁都不敢放一个。

不过打成这样，屠武爵就没办法继续坐着不动了。扭头看一眼，收银妹脸色发白，连看屠武爵都没，估摸着是忘了屠武爵这个网管，只举着座机小声道：“我、我打110了啊……”至于那些人能听到不能听到还是一说。

“给个面子，停手吧。”屠武爵揉了揉手腕，站起来走了过去。

“呀！你小子谁啊？”

“我让你停手，这是第二次提醒你。”

在这儿经常上网的伙计们不少认识屠武爵的，他来上班半个月，每天夜里都得修修电脑，在者，屠武爵坐的一号机靠着门，进门除了吧台首先看到的便是他。当下不少人叫道，“爵哥！”

“爵哥好！”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屠武爵身上，然后屠武爵很认真地没有再提醒黑衣青年们第三次，一脚踹了上去。相比那大波龙的蛮力，这是一脚很标准、很漂亮、很给力的侧踹。比他高了一头，小巨人般的大波龙肉弹一样飞出去，砸了两个沙发倒在地上呻吟，眼看站不起来了。

一片安静。

屠武爵说了三句话。

“我是这儿的网管。”

“给面子的叫声爵哥。”

“我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