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时人不识屠武爵

因为被叫田绍奇的葬爱家族早期黄金会员抱腿认大哥，屠武爵被110扣上手铐，直接带回了警局。11月8日夜，警局下班，没人审问，医务草草地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后就不闻不问不管了，屠武爵被关在了一夜，第二天九点半才有人姗姗来迟上班。

对两世第一次被拘留的感想，屠武爵感觉自己真是哔了狗了，内心不断有一万头羊驼奔过。

“姓名。”

“屠武爵。”

“年龄。”

“十五。”

“职业。”

“学生。”

警察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做什么大哥！要是留下案底，你这辈子差不多就完了！好好回答吧！争取从宽。”

争取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屠武爵磨牙复磨牙，现在反而已经有些平静了，反正期中考试英语已经开考了，无能为力了。“那个黄毛咋样了？是他打我啊，我是被害人！我再次重申，我是被打的！现场多少人看见了，我被他们从一高追杀到青山大厦。”

“他们为啥追杀你？你也不是个好人吧！”

“警察同志，警察哥哥，警察叔叔……他们是跟着新开发区的黑子混的，黑子要强奸我的女同学，被我制止了，然后他们事情败露对我展开报复。”

“照你这么说我们还得给你颁发个除暴安良奖状了？”警察似笑非笑地撇撇嘴，随手在纸上记记画画，道：“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我们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等等好好反省吧，进去也就是十四天就出来了，如果有关系的话，还能再减几天。不过不用急，那边还没上班呢，我也出去溜达一圈，晚上吧，晚上送你过去，今天给你算一天。”说完，锁一上，扭头走了。

屠武爵狠狠地握紧拳头，心里已经无力，他绝不想给父亲打电话，绝不想让他知道他儿子因打架进了公安局，虽然他只是被冤枉的。

再想因没有全勤扣掉的100块工资，屠武爵内心更是凄凉，靠在墙壁上慢慢滑下来，屁股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目光空空地看着铁栅栏外，既无希望，也无失望。有一个关系他还是知道的，徐璘泉的叔叔是公安局副局长，而指使黑子正是徐璘泉！好在他把黑子打的够狠，估摸着在医院没一个星期出不了院，这一段时间就算骚扰林嫣也有心无力。

男人应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既无权力，既无金钱，则给以热血，给以直拳。屠武爵这样对自己说，哪怕特么的让他所有成绩都归零，有流氓欺负林嫣他还会悍然不退，不，不仅是林嫣，他们班任何一个同学，被欺负了，他都悍然不退。

屠武爵不知道自己要是有了案底还能不能去考大学，上牙和下牙咬着下嘴唇片开始沉默起来。但过了一会儿，他目光再次坚定，记得2002年全国卷作文题目是以“心灵的选择”为话题写一篇作文，那他心灵的选择很简单，重生让自己不再后悔。

内心霍然明亮后再无抑郁之气，他这次变得真正的平静。所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现在的境地虽说是误会，但也是自我选择的结果，既然重来后他依然如此选择，那有什么后悔懊恼？即使因为留下案底将来不能考大学，那又何妨？他现在真正能平静地说出：我不上大学不是我的损失，而是学校的损失。

他清晰地知道世界发展的脉络，他还不能白手起家？还不能笑傲众生？今日你视我为尘泥，他日我在云端让你高攀不起。

释然之后也不知何时，那灯一直亮着，封闭的环境里不知道外面时间的变化。民警终于来了，屠武爵已经坦然接受了命运的审判，看守所嘛。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

“哎，爵少啊，你咋不早说啊？”

这是——这是徐璘泉的叔叔？他在报纸上见过的。

“我是咱青山县的公安局长，我没想到被抓的是爵少啊，也不知道手下哪个民警办的糊涂案子，爵少你千万别忘心里去啊。办案民警我已经让他写检查滚蛋了！”徐江涛腆着笑脸道。

屠武爵一时十分吃惊，难道是他爹？不是啊，徐江涛意思他已经升官到公安局局长了，他爹一个新来的镇长哪有面子让他殷勤啊。

“至于案件你放心吧，我已经亲手全撕了扔垃圾桶里，另外外面锦旗已经准备好了。你是咱青山县见义勇为的好青年！我们青山县就需要像爵少这样面对黑势力威胁绝不低头的好青年，为我们县树立正直的风气！发扬社会主义一家亲的精神！”

徐江涛叨叨叨，句句是讨好屠武爵，直到屠武爵走出公安局大门，并上警车一路送到学校拿着锦旗下车还一脸懵逼。

此时，期中考试已经结束了。落日的余晖下，三三两两的学生结对离校，风吹起屠武爵破烂的衣衫，后背冷飕飕的。

屠武爵看到林嫣背着包走出校门，没有其他任何人陪伴，一如她高中生涯成绩一马绝尘，从没有人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即使是做朋友也只能站在她的身后，哪怕是景欢欢。前世的林嫣足够骄傲，她和班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处的很好，都是朋友，但却没有那个能和她成为至交的朋友。不知为何，屠武爵有些心疼她。

夕阳缀在她的发间，仿佛是一颗橘红色的珍珠头饰。

“屠武爵。”

距离十米，她平静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悲喜，只是对一个朋友见面的淡淡高兴。

屠武爵嘴角轻轻上扬，表示已经听到。

有一句很矫情，这样道：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2003年7月31日，周董发布的专辑《叶惠美》里有一首《晴天》。故事没有一个好结局，“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就像现在的他。

她已经是他的晴天了，但他什么也不是，期中考试两门没考，差点留案底，全勤工资没有，打架受伤还要疼好久。

“数学卷已经改完了，你的成绩是满分。”她平静道。

屠武爵淡笑，“我知道。做完了就知道了。”

他朝校里走，与她擦肩而过，她默了一下，忽然问：“不送我回？”

“那些流氓不敢再骚扰你了。这些天虽然见的人少，但我听张俊说，还是传了一些风言风语，想来会对你造成一些麻烦。”

“你真是个gentry乞丐。”

“那，你人真美。”

想来他们算不得擦肩而过，毕竟彼此肩膀距离还隔着一米，只能擦擦空气。屠武爵来学校是找张俊两件衣服穿着，然后去情缘网吧，十五分钟休息规律今夜没了，他怅然若失，一夜无眠。

以青山一高老师啪啪啪的改卷速度，明天成绩就出来了，俩门弃考的屠武爵注定只比三门弃考的张俊强。因为那个家里有事回家的学生被他爹撵回来考试了。

第二天早读，成绩颁出。总榜是一张红艳艳的纸，上面黑色毛笔写着学生们成绩，就贴在学校大门的墙上，生怕谁看不见似的。

总榜上面黑色飞舞的墨字个子再高也挡不住，提写的老师恨不能将这个名字划破红纸，这还不算，写她的名字就是要照别人名字两倍大写。谁说老师不偏心？

第一名：林嫣，语文143，数学147，英语149，文综265，总分704。

第二名：姜长胜，语文133，数学145，英语145，文综255，总分678。

第三名：赵少银，语文129，数学145，英语148，文综249，总分671。

第四名：白稻，语文136，数学123，英语132，文综227，总分618。

……

好事的学生们除了关心那万年不变的前三，关心那第四到第十的变动，还关心倒数前三。可惜这次倒数第三没的关心了，因为拉开了倒数第二一截，看看索然无味大失所望。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名：庄孔，语文88，数学44，英文53，文综156，总分351。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名：屠武爵，语文140，数学150，英语0，文综0，总分290。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名：张俊，语文106，数学0，英语0，文综0，总分106。

听别人看到屠武爵的成绩并不是说“你看，语文全校第二，数学满分第一，屠武爵牛笔。”

而是这个版本，“四大天王就是四大天王，屠武爵牛笔！”

后面接，“不知道哪找来的试题资料，抄一遍当然牛笔了，数学三十分钟就交卷了，懂？”

至于第二天考试为何消失了，则无人关心。

正是：无人与他把酒分，无人与他立黄昏。他那唯一的死党哥们儿，至今不知在哪个网吧浪着。他所喜欢的姑娘却像天边的云，风太大，从他身边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