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洗漱间中溺水

白洛所在的这座宿舍楼是老楼了。

六层高，没电梯，整体成回字行，四面楼体围着中间一个挺大的空场。

寝室里并没配备独立的卫生间，而是在每层楼的四角各设一个公共卫生间。

卫生间分里外两间，里间是一间间隔开的卫生间，外间则是简易条形水槽上一排的水龙头。

努力不让思想陷入可能到来的死亡恐惧中，白洛尽量将大脑放空什么都不去想。同时，他也控制着步速，不因无形的压迫感而变得匆忙，他觉得要保持冷静，就要在各方面使自己不要变得慌乱。

将脸盆放在水槽中，打开水龙头，看着逐渐注满水的盆底，里面倒映出的人影脸色都有些苍白了。

白洛自嘲一笑，觉得人真是奇怪的动物，还什么危险都没发生，就能自己把自己吓得不轻。

突然间，他看到那苍白面容的倒影，嘴角也牵动了一下，不是他那种苦笑，而是一种很诡异的嘲笑？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细看，水盆里除了他略显惊慌的倒影又没了任何异常。

眼花了？

他不确定，伸手搅了搅盆里的水。

水快满了，随着他的搅动溢出去不少，他没急着关水龙头，而是紧盯着水中那破碎后又重新聚合起来的倒影。

那倒影不但又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还开口说了话！

“你看到了什么？”

白洛大惊失色的后退两步，不敢置信地盯视着不断有水流注入，又不断溢出水的水盆，那低沉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又复在他的耳边响起。

“你看到了什么？是水流吗？”

这声音极富诱惑力，白洛下意识地随着声音盯住了水龙头中流出的水流。

“是啊，是水流啊。也是奔腾汹涌的洪流呢！”

充满迷惑色彩的声音继续在耳边低语，他眼中那缓慢流淌的水流也不知何时变得激烈，流速要远超平时的最大值。

白洛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努力保持的冷静在瞬间便消散了。

而那魔幻般的声音又提醒似的给了他补上一刀。

“你看看身边，到处都是这种洪流呢！”

白洛向四周看去，只见周围所有的水龙头都在疯狂向外喷水，激烈的水流发出哗哗的响声，而他之前沉浸在那魔幻般的声音中，竟然毫无所觉。

此时此刻，汇聚而成的水流早已淹没了水槽，汹涌而出的水汇聚到地上，甚至已经淹没了他的小腿！

更糟糕的是，水面还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飞快地上涨！

怎么会？！

白洛开始慌了，下意识地想要依次关闭这些水龙头，可无论他怎么拧，那些阀门就像坏掉了一样，水依旧不停地往出倾泻。

是的，倾泻！

就在他埋头试图关闭水龙头的时候，头顶上方的供水主管道“砰”的一声爆裂开来，汹涌的水瀑布般倾泻下来。

飞溅的水花顷刻间将他淋的湿透，冰凉的触感仿佛能冷到骨子里，让人不可控制的开始发抖。

白洛惊得魂都飞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逃离这里！

可那扇他从来不曾关注过的门竟然紧闭着！

白洛淌着已经淹没到膝盖的水冲到门前，用力地推门，门像锁住了一般丝毫不动。

他改为撞的，那看起来脆弱不堪的木门却出奇的结实，他的肩膀重重地撞上去，木门都不曾摇晃一下。

“救命！丁毅！严正真！快过来开门！”

白洛用力锤击着木门，高声向应该还在楼梯转角处的丁、严二人求助。

木门发出“咚咚”的响声，配合他的呼喊本该惊动整层楼的人，但好一会外面都没任何回应，可屋里的水已经淹到他的腰了！

几乎丧失思考能力的白洛想不出这是为什么，又代表着什么。

他淌着水来到了通往里面卫生间的门口，那里的门也紧闭着，他又试了试，也打不开。

就这一会时间，水已经没过了腰身，很快就要淹到他的胸口了。

他将目光对准了最后的希望：窗户。这里是四楼，他虽不敢从这么高跳下去，但那扇窗户很大，应该能将这些水排出去，最不济，那从天而降的水流也能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白洛几乎是游到那已经淹没了一半的窗口，四下看看，周围除了水什么工具都没有，他知道必须马上行动，不然水位再高些，他很可能被汹涌而出的水流卷出窗外。

卷出窗外？

这个念头让白洛心里一惊，挥起砸向窗子的拳头都停在了半空。

他听说过很多鬼怪害人的传说，其中最常见的死法就是跳楼了。

相较于其他复杂的杀人方式，跳楼十分方便快捷，实在是那些只能迷惑人的鬼怪的最佳选择。

往简单里说，只需让人产生幻觉，觉得眼前是一片平地，然后等着他自己掉下去就行了，比操控人割腕上吊要简单无数倍。

再看眼前，虽然声音、影像和触感都无比真实，但这一切都很违背常理，很难让他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幻象？可偏偏身处在这样环境中的他又觉得一切无比真实。

怎么办？

他面临一个选择，砸下去，他很可能“被跳楼”，变成402寝室的第三个自杀者，其他人眼中悲伤、哀悼、不敢置信的对象。

不砸，那他将错过最后一个逃生机会，很可能就此被淹死在这里，或者，等水积累到一定程度，脆弱的玻璃承受不住压力破碎开来，他还是可能被水流卷出窗外……

拼了！

权衡完利弊，白洛一手撑着墙壁，防止被水流卷出去，另一只手毫不留力地砸向玻璃窗。

“当”一声响后，玻璃没一点破碎的迹象，反倒是他疼的惨叫出声。

这一拳就像打在钢板上一样，感觉那硬度远超过一般的钢化玻璃……

这一下让他连跳楼摔死都变成了奢望，在这个绝对封闭的空间里，等待他的只有淹死一途！

水已经淹到了脖子根，水流的压迫感让胸口一阵阵发闷，冰冷的触感环绕周身，白洛有些绝望，但求生的本能又在不断的督促着他不要轻易放弃。

屋里的水深很快就超过了他的身高，不会水的他只好爬上水槽顶，只有站的更高，他才能多呼吸一会已经所剩不多的空气。

水涨的真的太快了！

他刚爬上水槽一会的功夫，水面就又淹到了他的下巴，他不得不仰着脸努力将鼻孔抬高，以求多呼吸一会难得的空气。

而那缭绕在耳边的魔音也在这时再一次响起。

“小溪汇聚成河，江河汇聚成海！你看，你多像遭遇海难的船员，尽管你极力的挣扎，但又怎么能抵得住海浪的汹涌呢！”

伴随着那缓慢话语的讲述，白洛只觉得静止在身边的水猛地流动起来，水面上突兀的出现一个漩涡，紧接着整个房间里的水便开始飞快的旋转起来。

白洛像是被扔进洗衣桶中的虫子，瞬间就被水流拉扯着旋转了起来，仅仅两三圈下来，他就被转的头昏脑胀，他拼命的挥舞双手，试图抓住些什么稳住身形，但房间里除了水就是水，连一根救命的稻草都不曾出现。

随着水流旋转，身体被拉扯向漩涡中心，然后就被一股吸力猛地拉进水底。

只一瞬白洛就不知呛了几口水，大脑一片混沌间，他听到那个让人讨厌声音还在低声诉说着。

“啊，很不幸，你溺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