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人生百态
天色微微亮，在北平城的西柳胡同口，一间坐北朝南的煎饼店横空出世的坐落在此处，店里雕窗木栏，桌椅板凳，俱上了新新的桐油，
古色古香，又特接地气，
此刻的天虽然微微拂晓，但大街上以满是早起忙碌的人群，
小怜忙碌的身影在店里边不断穿梭，只见她一边教着来店里边讨一口饭吃的亲戚做着杂粮煎饼，
一边帮衬着在一边做着酱香饼的徐四娘调配酱汁，
徐母则是煮着胡辣汤，熬着北京卤煮，还有几个灶台煮着豆汁，小米粥，八宝粥等物事，
一边还支着个油锅，嘴里喊着几个伙计炸着油条等寻常百姓吃的食物需要注意什么火候，
基本上各色人等爱吃的早点她的店里边都有，还都做的十分出色堪称一绝，
店里店外的实木八仙桌上，已经陆陆续续的坐满了来吃早点的客人，凭借着廉价好吃多油水多滋味足的特点，
这间被小怜家里盘过来开的小吃店在北平城可以说是一炮而红，如今基本上每天都人满为患，
包子烧麦茶叶蛋这些往日里的街边小吃京城里大爷们还不怎么稀罕，
但那从没尝到过的那滋味浓郁的土家酱香饼和密制牛肉胡辣汤可真是堪称一绝了，
那搭配起来恨不得把舌头咬掉的所谓普通早点，只需要几块铜板，就能享受到如此这般美味，混个肚圆不说，
就单说那滋味，汤汁辛辣嫩滑，牛肉越嚼越香，搭配着咬一口就酥脆酱香味浓郁的煎饼，吃一顿，满口生香，
能要人在这一天在回味起来那滋味时都会忍不住流口水，再看看往日里进馆子普通的老板姓点碗面条就是无上的美味，
现在花差不多的钱，吃的这般滋润，简直是千值万值啊……
这年头讲究的，是一招鲜吃遍天，法不传六耳，技不死不传，敝帚自珍之下，这种从李靖教侯君集军法就开始把学问教一半藏一半的坏习惯，
因为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所以就使得手艺人金贵的很，往往一个手艺人能活一家店，一个厂，
再加上这年头都是传儿不传女，徒弟传长不传幼，人民的智慧只在小圈子里传播，即便是学问人，也是看你家藏书多就是书香门第，
书贵，所以学问贵，所以你家NB，
徒弟多，师傅少，所以秘方更贵，
就好像燕西给小怜捣鼓出来的这些后世里烂大街的小吃，
虽然还只是只是大爆炸中的经常见到的无数小吃中的几种，但在这个时代一个秘方便能换得一笔财富的年代，
知识就是金钱，知识就是力量，这年头可没有无数的视频教程给你随便观摩学习，
物资的不丰富即使教徒弟也得有家伙事，
“怜姨，咱外边的桌子都占满了，那些个吃早点没位置的没桌子的都把咱门口的街边蹲满了，
好些个府里采买的下人都提着篮子在外边等着装了咱家的早点给他们的主子带回去，咱地方太小东西又不多，满足不了那么些人的啊”
一个看着十二三岁的小伙子小跑着过来找到小怜，又喜又愁的说着店里店外的情景，
小怜此刻已是浑身香汗，即使她听着金燕西说的不做那事必躬亲的事，但店里各种食物的制作安排，
由于培养的人还没上手熟练，所以免不得她会时不时的亲自顶上，其实店里干活的人不少了，
那些往日里的亲戚朋友街坊邻居，一见到徐家发达了，都想把家里多余的几张嘴打发到小怜店里去，
上门说好话送伙计的都块把徐四娘家的门槛都踏破了，小怜初时本来只想只招上几个人慢慢来，试试水再说，
谁知道徐四娘挨不过亲戚街坊的脸面，竟然硬生生的收了十几个伙计进来，
小怜没办法，也只能教着这些个半大小子黄花闺女怎样做燕西教她的一样样小吃，
这年头的食物油水少，人肚里没油水，没啥大力气，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说的绝不是危言耸听，
所以小怜卖的恰恰是现在的老百姓最想要最喜欢的，
因为家里僧多粥少，好多养不起孩子的都会自家的孩子送给了别人去，
或是为奴为婢，或是当伙计当学徒当苦力受累，这样好歹能活着，总比大家一起饿死强，徐四娘的亲戚邻居也是一个比一个穷，
见到徐家开店，哪还不想着占便宜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农家是淳朴的，但也是精明的，
那些趁着徐家开店把家里多的孩子送到小怜店里的人家，
在把痛哭流涕死活不愿意被送人的孩子们给送出去后，要他们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本以为没白没夜的需要做工的孩子在做工后竟然回家了，当孩子们给他们说了店里的事后，
这些个家长一个个都惊呆了，本来以为送孩子去当学徒伙计哪有不遭罪的，
谁知道罪是一点都没受，竟是一个个都掉进了福窝窝里，
听听这些孩子都说了些什么，这些往日里红薯都啃不起的孩子，在被送到小怜的店里，
一天竟然要吃三顿哩，油水足顿顿吃白面不说，竟然还能时长沾点荤腥，别的店里动辄对学徒又大又骂的事是一点没发生，
姑娘没被糟践，孩子没被抽打，比在自己家时过的还好，没在家做活苦，却比在家幸福一万遍，
而且刚开始有些做失败的食物还被小怜送给这些孩子带回了家，当这些孩子见到就这些做的不好的食物，所谓的残次品时，
他们咬一口就觉得他们仿佛此刻在天堂，面饼的香甜和一些边角料的小吃滋味，
都要那些孩子家里的亲人吃的狼吞虎咽，边吃边掉泪，这些一整年肉都闻不上的人，啥时候也能吃得上纯白面油水足沾荤腥的食物了？
当时因为被家里送去当伙计死活不去的孩子，现在吃着边角料一边吃一边看着送出去做工的兄弟亦或是妹妹，
眼珠子都红了，无奈的是小怜的店里现如今塞这么点人都已经人满为患了，因此即使那些做家长的再怎么点头哈腰给徐四娘连连作揖，
小怜都不要他爹再收人了，这年头人多庙少，劳动力并不缺，小怜店里的待遇是周边所有店铺最高的，
别的店里那些伙计忙活一年别说钱了，过年能给带一袋子粮食回家都算不错了，发个肘子都能要伙计他爹拿着整个村子显摆，
还敢要钱？离开了掌柜的你饭都吃不上，只能饿死，留你干活是抬举你，
而小怜则不一样，这些进店里的孩子，都是正能吃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小子，因此小怜对于给他们的食物一直都是从不吝啬的，
有时候品相不好的不好往外卖的也都会分给孩子们要他们带回家里给爹妈尝尝，而且每个月每人都有一块大洋的薪水，
到了月底，如果生意好了还会看个人的表现给与奖励，这么好的待遇，可是羡慕死了周边同样在店铺里做工的人了，
而这些本算是被家里送人的孩子，一个个也挺惜福，他们并没有因为想要获得好的食物就喜欢弄坏店里的食物，
他们每一个都在很用心的跟着小怜学习，一个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小怜的动作，全部都聚精会神，一丝不苟的认真听着，
别看他们虽然一个个年纪不大但却是玩命似的没白没夜的疯干，一个个懂事的根本不需要人说，自觉性和自律性超级高，
那懂事的模样心疼的要小怜又是想哭又是自责，
劝了他们不要那么拼命干他们就是不听后，小怜就只能在生活上能帮他们多少就帮他们多少了……
“柱子，外边的人多就要春花去外边组织下人排队取餐，咱十几个人准备的东西卖完了就停，他们想吃的只能对他们说抱歉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咱好不容易闯出了名声，不能因为人多就做不好东西砸了招牌，等你们都上手了，姨就把咱边上的几家店都给盘过来，到时候你们都去那边掌事，这外边每天多余的食客就都能装得下了”
小怜一边用手楷着额头上的香汗，一边对柱子温柔的说道，
“那咱可得赶紧把周边的店给盘过来才行，你是不知道啊姨，因为咱家生意好，连带着这边上除了卖吃食的店别的店那可都跟着沾光，往日里便宜的要死的房价，现在也是蹭蹭的往上涨了，几间本来要转手的铺子也都不往外盘了，都是占了咱家的便宜”
柱子哼了一声，在见到自己家的便宜被别家占去了后，人小鬼大的他颇有点不屑的说道，
那埋怨的神情看得小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怜伸手在柱子鼻子上蹭了一下，要这个小伙子脸蹭的就红了，还期盼着小怜再蹭蹭，
小怜确是没看到柱子的样子，只是略带开导的解释道：
“这话啊你也就只能今天在这里对我说说，出门在外的可不能说知道么？这干生意啊有时候干的太好是会要人嫉妒的，咱的买卖红火，
本来就要这周边的邻居们眼红，你这话再一说出口，
咱以后还想安生的在这条街里做生意，那可就难了，柱子，姨要你记住，有钱大家一起赚才能长久，切记不可吃独食啊……”
小怜停下了手边忙着的活计，仿似是对柱子开导，又仿似是对自己说，眼睛直直的看着窗外，
这话，其实是燕西对她讲过的，我现在过的很好，少爷，你还好么？你都好久不来看小怜了……
小怜默默的低下头，搅动料汁的陶盆上有泪珠掉落，泪水和料汁滴答混合，失去了原本应有的晶莹颜色。
小怜店边上的一家百年卤煮店，此刻的店里，
在本应该最多人吃饭的饭点，门前却是人可罗雀，食客少的可怜，比起往日里闹哄哄挤满人的场景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手盘着一串玉珠走到门口，看到小怜家那已经被人挤满并且还拍着一溜长龙的队伍，
悲叹一声：“这都第几天了，再这么下去，我这店该怎么活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