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随口找了个理由将小丫头的好奇心打发掉,金燕西将身子努力的撑了起来,

肩背靠在了床后边的木箱上,而放下柴火性子大大咧咧的单瑶玉对他的敷衍了事也没在意,拎起了地上捡来的干柴,

便出去到门外边用泥土和秸秆堆砌成的锅台上烧饭去了,

秀珠扶着燕西的胳膊在他腰间放了个塞满麦草的枕头,

便端起床边桌凳上放着的鱼粥,用木勺舀起来送到他嘴边,给他进食,

这些日子里,因为燕西昏迷不醒着,于是所有以往从未经历过的生活担子便都担负在了秀珠的身上,

因为燕西昏睡着的原因,所以只能进一些流食,鱼肉软烂丝滑,入口即化,对养病的人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村边河里的鲤鱼土腥味很重,但好在有常年捕鱼的单氏父女教她如何用山间的野果和野生香料去腥疱制,

因此秀珠做出的鱼粥,土腥味几乎没有,还十分香甜好喝,

以往从没有做过农活的秀珠,这些时日里学会了在生火时中空外虚才能烧好灶台的朴实方法,

了解了山果野蔬在煮饭时那一个个惊奇无比的妙用,无论是跟着瑶玉学习稻米脱壳淘米蒸饭,还是泡豆磨豆取浆做豆花,

她都学的津津有味,从不曾抱怨过一句,

她这个往日里连吃饭都需要丫鬟伺候的白公馆千金,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变成了自己用皂角浆洗衣服,自己冲稻米去谷壳蒸饭,所有生活中的不易,都被她一一的从简入繁,

做的越发的精致和出色,这些日子里燕西昏睡不能自理的时候,

无论是他的吃喝拉撒,还是清扫洗漱,全凭秀珠一人照顾,毕竟单瑶玉一个女孩子家家的,

黄花大闺女一个,

即使是生来大胆了些,没那么多讲究,但在男女之防的礼数上还是紧守着规矩,从不逾越,

因此早被瑶玉父女当做是燕西妻子的秀珠,便只能一人负担着照顾燕西的责任,

燕西其实再昨晚上醒来后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因为太明显了,

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和秀珠一样,都是换上了青布薄衫的贫民百姓的衣裳,

好在虽然破旧但至少干净整洁,想到当初自己昏倒在河边时自己浑身上下早已是狼狈不堪,

想山下滑擦的泥泞和被血染透的衣衫,

要自己当时狼狈极了,身上更是多处受伤,需要及时的清洗和救治,

当自己醒来时,却发现躺在床上的自己伤口已经被包扎的严丝合缝,身上也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因此此刻在看到身前一脸温柔捧着汤碗向他喂食的秀珠时,

那还会不能联想到这些日子里她对自己所做的那些无微不至的照顾,

不由的,一股从未有过的惬意和感动涌上心头,心中不由感叹着想我金燕西何德何能,究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竟然可以得到这样一个绝色妖娆美丽大方往日里娇贵无比现在却心平气和照顾他的女孩?

这个往日里的傲娇公主为他不惜放下体面,

甘之如饴的愿为他做那轻挽罗裙移莲步,嫁作他人妇,素手调羹汤,含羞待君尝的妻子才会去做的事情……

小怜虽美,但因为身世命苦,虽对他百依百顺,娇柔无比,听话无比,

但只是满足了他作为男人应有的尊严和爱心,

秀珠确是不一样的,两人家世相差不多,且秀珠的性子一向蛮横骄傲,自认清高,没想到遇到苦难却没有因为她是一颗温室里的花朵,就零落成泥碾作尘,

在困难间,秀珠就好像《飘》里那个自立自强的美丽少女,性情骄傲的选择了迎难而上,

想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少女甘愿为自己喜欢的情郎月夜围炉话家常,对酒当歌细听风敲窗,

这似海的恩情,怎能不教燕西感动万分?

男人,不怕女人冷落,就怕女人用心,

男人不怕女人向自己索取,因为这样的女人有价格,什么时候都能用物质将她得手,

但男人最怕的,确实女人对他什么都不图,还百般对他好,

这样子的女人,如果不能用真心珍惜她一生一世,这辈子便再也不配做人,

这样的女人,是需要男人用命去疼爱去珍惜的,

你无所求,我觉得对你深深亏欠,便想着加倍对你好,因为我觉得,怎样对你好,都觉得好的不够……

因此美人恩重,有今日恩,来日哪敢不用心珍藏?

英雄一盏酌江月,最难消受美人恩,纵使今时千日醉,不谙前人一回真。

金燕西嘴里咀嚼着秀珠送到他嘴里已经挑去了所有大小鱼刺的鱼粥,只觉得每一口都分外香甜,

每一口都暖心入肺,心中畅快,吃饭便开始作恶起来,

时不时的用嘴唇触碰下秀珠送粥时伸到嘴边的青葱玉指,

恼的秀珠对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任他胡闹,

等到秀珠将熬好的鱼粥全部给他喂下去后,玩闹了会的燕西还是抵不住身体本源的亏损,

没一会他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金燕西再一次醒过来时,精神气已经比上一次又好了很多,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吃东西了,

只是右腿大腿侧有一处入骨的创伤新肉还未长好,左臂胳膊又伤到了筋骨,还需要时间恢复,

因此虽然此时他身上的伤均结了疤,

但稍微大幅度动作伤口处依然非常痛楚,除了伤口,其他地方倒是均无大碍。

今个他醒来时,单瑶玉那小姑娘已经陪着他爹出去打鱼去了,

这间茅草屋里,此刻便只剩下了他和秀珠两人,

没有外人在场,这个往日里爱闹活泼的白府千金终于有了些往日里跳脱的本性,

她本是十分骄傲的性情,只是因为她和燕西落难于此多亏了瑶玉父女出手相助,

并且还借宿给她们,心生感激,才对这户人家和善异常,但毕竟人在屋檐下,即使瑶玉父女不说什么,

但一向面子大如天的秀珠还是会有自惭形秽的不耻之感,

即便是秀珠将手上戴着的翡翠手链交由房东抵房租吃住,但无奈房东硬是推辞不要,

没办法的秀珠只能自己找到这村边镇子上仅有的一间当铺,将她手上戴着的那个整整三千多大洋的镯子,

给当了个三十块不能赎回的死契,当铺里收票都没有,因此不能赎回,

老板说的是,活契10块,死契30块,急需用钱给燕西买补药的秀珠,

连想都没想,便将这往日里她十分喜爱的手链给当了出去,没有收票,赎回都没办法,

那开店的掌柜见秀珠虽是气质不俗,

但却衣衫破旧,便以为是个遭难了的往日显贵,这种人他在典当行见的多了,

又瞧她是个女孩子好欺负,于是便起了贪财之心,硬生生的连哄带吓之下将手链给当成了死契,

秀珠即便是心里不落忍,但还是拿着大洋默默的走了,只是再出门的时候默默的说了句:

“这是我大哥在我十六岁成人礼时送给我的翡翠白金手链,在宝丽饰洋行里值四千块大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