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恶向胆边生

燕西开着车,一路上载着秀珠来到京城里一家装潢雅致的酒楼门前,

招呼着秀珠下了车,俩人走进酒楼,要了个包间,吩咐了下小二准备点吃食送进来,

燕西便挽着秀珠的小手,拉着她进了屋去,

如今已经跌了四月,春日里的日头,下午很晒,

燕西要的包厢,属于这栋装饰大气奢华酒楼中的甲等房,南北通透,周边绿荫围绕,和风轻抚,

配着酒菜正是最美的春光,

包间位于酒楼正中间的一间正对戏台的包房,在屋里看戏绝佳,屋内装饰中西合璧,八仙桌的红木桌椅铺着国外的绒垫,

脚下地毯属于上等羊绒,

四周一边是清一色水墨画作,一边是西洋的田野油画,珠帘隔断屏风,打扮的颇为雅致,

在这里吃边喝边听曲,吃茶看戏,最为惬意,

燕西怕秀珠坐椅子那里会痛,就把包间里椅子上的软垫收拾了几个给秀珠铺在了椅子上才要她坐下,

小二此刻已经上了壶好茶,干果蜜饯瓜子点心也摆了好些个盘子送了进来,

两人折腾了一天,此刻腹中早已是饥渴难耐,肚子早就叫了起来,

燕西先给秀珠斟了盏茶,温柔的伺候着她吃了几块点心后,自己才端着茶杯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

厨房里的小菜没那么快就端上,两人只能先随便吃点东西垫吧垫吧肚子,

话分两头,话说自从那日大堂里凤举偷鸡不成蚀把米之后,心下是大恨没报仇不说还反被父亲责骂,

心里不是个劲了,每天在家里,只要看见和燕西沾边的事物,心里就恨得牙痒痒,

连带着好些天以往和燕西亲近的下人都躲着大爷走,生怕一不小心无缘无故就落了埋怨,

金荣那么大位置的下人都挨了大爷一记耳光呢,那些地位更低的下人,

都巴不得大爷赶紧去海外看病,省的在家里祸害他们,

这天,凤举坐在轮椅上,被佩芳推着,敏之把他出国的事宜都安排妥当了,有些衙门的事,他需要去父亲的屋里和父亲商量,

路过老七空荡荡的房门,凤举要佩芳停下,远远地看着燕西的房门,

眼神阴沉,恨恨地叹了口气,摇摇头,神色中透着灰心,

这几日他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有意的躲着他走,尤其是长得标志的丫鬟,见了他就想撒丫子跑,

小怜的事不仅带给他身体上的伤痛,还对他的名声有着致命的打击,

再加上家人的冷落和疏远,更衬得他日子寥落悲惨,他抬头望了望天,心有些堵,想努力顺气,依旧咽不下心中那一口气恶气,

只能无力地挥挥手,要佩芳推着自己向父亲的书房走去……

金凤举进了书房,他父亲还在外边会客此刻不在,

他母亲金太太伸过脸来问:“出国看病的事宜都安排妥当了?”

金凤举低着头:“嗯,妥当了。”

金太太见他脸色不好,抓紧了大儿子的手,使劲的搓了搓,想暖暖儿子的心,

但金凤举却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大手被母亲握着,非但没觉得一丝温暖,心中还觉得更加烦躁不堪,

撒气式的把母亲安慰的双手甩来,却不妨碰翻了一旁桌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烫得他直想蹦起来,他不敢冲金太太发火,

只能恶狠狠地转头看着佩芳瞪眼道:“你想烫死我呀!把我推到茶几边上做什么?”

秀芳被此刻面孔狰狞的凤举吓得向后一退,

金凤举的轮椅被秀芳撒手,再加上秀芳心神失守下的无意一推,咣当,凤举的轮椅直接撞到了茶几上,

轮椅碰划着桌子原地刮了一溜,扑通一声凤举的身子就撞上了茶几上盛满热茶的茶壶,茶壶摔在地上,热水再次贱了凤举一身,

佩芳吓得下意识地一捂脸,然后看看丈夫,见他被满身的茶水烫的嗷嗷直叫,连忙起身用手帕为他擦拭水迹,

金太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祸事吓得赶紧要下人进来捡地上的茶壶碎片……

这一闹,本来在书房等父亲回来议事的凤举便不再等了,惨嚎着要佩芳把他推到他们屋里,换了身衣裳又再次敷了烫伤药后,

才用手一锤桌子,心里憋屈的,整个人都快哭了……

下午,金凤举家,一桌酒席,被佩芳摆在桌子上,凤举没要家里的厨子做,这些酒菜都是要酒楼里的厨子做好送来的,

菜的提盒放在一边,凤举的小家虽说不上豪华,

但也极尽粉饰,八仙桌子靠山几,条几中央放着座钟,

两边各放一个乾隆官窑大花瓶,墙上挂着几幅古画,图案是花鸟鱼虫之类的。

一边放着个帽筒,里插着鸡毛掸子和一个大号的痒痒挠,

全字中堂中间写的是苏轼的《题西林壁》: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馆阁体,端端正正,两边的对子是冯梦龙的旧句,也在一个方面反映出金凤居的心境:

“任凭波浪翻天起,自有中流稳渡舟。”

他今个摆这一桌子酒菜,为的是要接待一个人,

一个和他明明有着深刻关系,以前却从不愿意打交道,如今却不得不用到的人……

没一会,一个膀大腰圆身高九尺的大汉就进了凤举的房门,

凤举早已把佩芳支了出去,只说杯酒饯别一位故人,女人在这多有不便,只是要家里一个下人领了这大汉进来,

那汉子进屋,见凤举坐在轮椅上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脸色不由的有些骇然道:

“我说兄弟,这有些日子不见,你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这一副病恹恹要死的样子?你这是咋啦?害病了?可不敢吓哥哥我啊,你虎哥欠你天大的人情还没报答你呢”

金凤举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大汉,惨然一笑,挥了挥手,招呼他坐下,才对他说:“虎哥先坐,我这是病,也不是病,其实是被人害的,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事”

虎哥闻言,一脸惊奇:“你爹可是民国总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是哪个不开眼的,竟然敢将兄弟你伤成这般模样?

你且对我道来,做哥哥的,一定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金凤举听虎哥要为自己出头,也不激动,脸上淡然一笑,语带无奈的道:

“虎哥,这事,我想要你帮,但又怕你帮不了,因为害我的人,你惹不起!”

那叫虎哥的一拍桌子,阴笑道:

“嘿嘿,老弟在说笑吧?这北平城?还有我惹不起的人?像我这种光棍汉,刀头上舔血,野地里活命,

吃的就是阎王饭,天王老子来了我都敢上去和他撕咬一番,你也不用激我,我以前欠你一个天大人情,你就直说吧,我倒是想知道,

是谁竟然能要我北海人熊惹不起的”

那叫虎哥的手里筷子一拍,直接从椅子上起身,一脚踏着椅子,脑袋冲着凤举道,

凤举堂而皇之右首上坐,伸手让叫虎哥的在下首椅子上坐下,

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了一杯后,又给叫虎哥的满了一杯,

金凤举拿起酒盅,那叫虎哥的却抢在凤举喝之前拦住,按下凤举的手继续追问:

“老弟,有难处你就说,不用这样遮遮掩掩的,你这样子,我可不敢喝你的酒,有事你就说,不用为我这粗人担心,

我整天干的就是这杀人放火的买卖,你发句话,我要得罪你的人直接从这世上消失,当年,如果不是我兄弟找了你的门路,

给我从大牢里放出来,我王飞虎如今早就死透了,所以有事你就说,先说事,咱兄弟间再喝酒那也不迟”

说着把酒杯用手捂上,虎目望着金凤举,听他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