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活着
余天宝在内心指责她的同伴残酷无情时，也在评判假若当自己遇到同样的情景，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但很快，随着女孩在水中的挣扎渐渐微弱，他忽然看到了更加恐怖的场景。当她半沉半浮漂浮在水面上的时，大概生命值已经无限接近于零的时候，一种可怕的生物接近了她。
女孩梦境中的生物被她强烈的潜意识遮盖了具体形貌，但余天宝通过旁观者的视角，看到它有着四对蝙蝠状的翅膀，裸露出来的大脑，长着蟹鳌——在黑暗之中，它们从一个孤寂的，光秃秃的山头起飞，扇动着翅膀。城堡的光辉勾勒出它身体巨大的轮廓。
女孩仅剩下微弱的气息，她的器官已经衰竭，她的死亡已经来临，她的身体被巨大的生物搬运到城堡的水池中，在那里被开颅，她的大脑被取出，养在透明的玻璃柜里。
她以大脑的形态又活了几个月……
这个梦境极为阴郁，有些血腥的地方甚至让余天宝不敢去看。不过，那种真实感历历在目，很少有人能够以这种形态活下去，可以说女孩的经历足以让大多数世俗之人瞠目结舌。
只有大脑，还算是活着么？
人类的灵魂到底寄居在哪里，在记忆中，还是在心脏里，又或是跟随着身体。
大脑活着，也意味着女孩还活着，如果这样的假设成立，那么，意识就是灵魂么？
余天宝从梦境中挣扎着醒了过来，他的额头全都是冷汗，看着女孩的幽魂不仅带着恐惧，还伴随深深的怜悯。
以那样的存在活着，到底是什么感觉。被同伴背叛，死在绝望之中都在更加恐怖的经历下显得不足挂齿，余天宝确定自己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他当下把自己在梦中所见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众人，几人听得呆呆的，这个小明真的还精神正常否？未说谎否？
“你说，她用大脑活着。”季宣明捂住嘴，小明真的不是随口忽悠他们的？怎么他说得这种事居然能真的发生的么？他问道：“你是不是也有幽闭空间恐惧症？”
“没有。”余天宝给了他一个坚定的否定，正声道：“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城堡，就知道我没有说假话了。”
“走，去看看。”辛宏茂有着自己的心思，他当驭使之前是生物课代表，一直对这种涉及到人体的事情特别感兴趣，最大的志愿是考取医学院当医生，现在遇到这种医学史上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在他看来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唯有石伊思十分抗拒，她对余天宝说的那些事保持着一种慎重的，恐惧的心理。余天宝还记得这个女生曾经老太太附体，警告她们往森林深处走的事情，因此对她所有的表现都带着一种半信半疑的心态。
马格娜也一样，这个女生也十分不对劲。
大家都商量了一下，尽管不知道那个梦境中恐怖的存在具体是什么，但都走到这一步了，根本不可能再走回头路。
驭使从某一个角度来说都是作死小能手，大部分还悍不畏死，余天宝和季宣明这样的除外。
“这个鬼怎么办。”余天宝指了指半张面孔腐败的女鬼，女鬼从梦境之中醒过来之后状态十分疯癫，不断的抓挠，林西只好让季宣明和辛宏茂一人按住她的一只手。
“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就让我的驭鬼吞了她。”林西淡淡道。
“呃……”余天宝见过好几次小宝想要吞噬其他鬼的情形，虽然他不大明白具体操作，但能够勉强理解他的意思。
“这只鬼精神错乱，没有被矫正的可能，她充满着恶念，无法被净化。”林西解释了一句，然后他身前鬼影一晃，女鬼就瞬间消失了。
余天宝看着林西淡定的表情，看了好一会儿，脑海里懵懵的。刚刚扑出来的东西动作太快，恕他目力有限，什么都没看清。
其余人也都没有提出任何意见，这只鬼是林西捕捉的，当然由他处理。
跟着余天宝走了大半个小时，几个人全都停了下来。他们没认为余天宝说的是真实的，这并不奇怪，毕竟什么会飞长着蟹鳌的怪物，什么灯火通明的地下城堡，还有用大脑活着的女鬼都像是他的瞎编乱造。
但今天注定是让人不可思议，屡屡受冲击的一天，当他们真的走到一片巨大的湖泊面前，看到拴在湖泊边上的木船，看到对面那个古老的城堡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无言了。
石伊思又哭了出来，她的哭泣完全的源自于恐惧，马格娜咬着牙看着前面的一切，全身僵硬，需要辛宏茂拽着她才能后退。
“原地休整，先好好睡一觉，然后我们再坐船过去。”林西给大家下达了命令。
他们后退了一百米，找到一个没有灯光但是可以看到其余灯火的角落，约定了守夜的次序，剩下的人都倒下睡了过去。
四周静悄悄的，余天宝睡了沉沉的一觉，直到辛宏茂将他叫醒。
几人里唯有石伊思带着一块手表，大家轮流使用，争取让每个人睡足四个小时。睡觉虽然对他们来说不是必须的，但却是恢复体力和精力最好的手段。
这期间都没有发生任何异常，六个人休整过后，都爬上了小船。余天宝和林西负责划船，辛宏茂负责警告众人不要推人，否则就会变成女鬼那样，淹死后被怪物捡起来，最后只剩下大脑被养在玻璃水槽里。
由于大家都很安分，所以她们居然顺利的抵达了彼岸。城堡里窗户里透出昏黄的光，他们都像是乡下人进城，充满戒备和好奇的依次走了进去。城堡外表古老，内里却现代化十足，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将这里打造的像是现代化城市里的酒店那样，各种奇怪的电子设备陈列在一个又一个房间之中，大厅里，还有数百个水缸。
水缸里是几百个大脑，这些大脑上都贴着不少的芯片和线路，余天宝仿佛看到了几百个活生生的生命，她们化身不死冤魂，在白色的块状物中“活着。”
“你患了重病。”
“你的身体已经死去。”
“你被淹死了。”
“你被摔死了。”
“你失血过多而死。”
女孩们闷闷不乐，她们漂亮的眼睛逐渐失神，她们柔嫩的躯体渐渐干枯，曾经多么的朝气蓬勃，如今就多么的孤寂冰冷。
她们死了，但她们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