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依然发着光

阳光洒在后院布偶猫小爱的藤椅上,它的尾巴自然垂下,雪白而柔软的毛泛着微微的金光。

小爱两颗冰蓝色眼球微眯着,静静看着它坐在草地中央白色椅子上的主人。

蒋一帆一遍又一遍看着柴胡发来的一段几分钟的视频。

视频里是一身黑白职业装的王暮雪,她站在一个可以容纳600人的大型会议厅的演讲台上,身后的大屏幕是一张复杂的EXCEL表。

“我国针对拟上市公司的关联方的法律界定,主要是和,我们将这两部法规合并,去除同类项后可以得出这张表,我们将在手企业对应的企业和自然人名单做出一张张附表备用。”

“而后我们需要做一个主表,主表的数列有两排,我们高度怀疑哪一方就把哪一方列为第一竖排,比如我们觉得该企业财务成本核算有问题,在供应商那里压了一堆可疑的预付款,那么供应商企业名称就是第一竖排,其对应的董监高、股东、历次出资人、包括接受我们访谈的经办人就是第二竖排,分别对应到每一个供应商。”

“右边的所有数列,我们需要列出所有关联方和利益相关方,比如董监高的所有近亲属,比如公司近五年所有离职在职人员,能列的全列,然后我们重点关注的就是穿透核查中重合的部分,你们会发现某供应商的监事是某高管的亲属,某客户的股东是公司之前离职的员工或者直接就是在职员工。”

“这种方法对所有大型企业都适用,从重合处给我们提供突破口,哪里有重合,就重点就查哪家供应商、客户、广告商或者外协厂商……这种方法可以使我们的核查更有针对性。”

“当然,我们还是只披露法规规定的常规关联方,只不过我们在核查时要扩大范围,尤其是针对那些我们看不清楚的企业。”

“这个穿透核查表的公式是‘=IFNA<>0,“√“),“ד),我这里的附表换成你们在手公司的所有附表数据即可。”

王暮雪讲完后,台下掌声雷动,因为今天这个唯一不是内核委员的小姑娘,讲出了困扰投行业务部门很多人的实践问题,系统而全面,所讲内容实用性极强。

当然,很多人光听王暮雪这么讲,自己上手还是有些困难,于是中场休息时,王暮雪周边瞬间围满了人,全是找她拷那张EXCEL文件的,不为别的,就因为文件中所有的主表串几十张附表的公式已经全部设置好了。

王暮雪虽然内心很纳闷这些人懒,但她还是非常愿意跟同事们分享她的研究成果。

因为每当她把邮件发送到一个新邮箱,或者电脑里拔出U盘递给别人时,都能听到一句由衷的感谢与认可的眼神,这种眼神王暮雪之前从没看到过。

2018年8月,是王暮雪进入投资银行整整四年的日子。

她花了整整四年,才终于获得一个机会,在明和证券所有同行面前证明她不是花瓶,她王暮雪适合这里,也属于这里。

“行啊!有宝贝我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天英也开始搞财务核查了,你表要发我呀!”下午的培训会结束后,柴胡才追上王暮雪抱怨道。

抱着电脑的王暮雪脚步并没放慢,轻哼一句:“不给!”

柴胡瞪大了眼睛:“我可是你的黄金战友啊!你给陌生人都不给我?!”

“因为我要回来了。”王暮雪突然转身看向柴胡道,“曹总说山荣想推迟再融资,让我先回天英。”

说完这句话后,王暮雪顿了顿才道:“我感觉,我已经好久都没见过你了。”

“呃……我老了么?”柴胡有些不好意思。

王暮雪摇了摇头,“你本来样子就挺老的,没空间了。”

“你……”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单打独斗。”王暮雪认真道,“一个人,虽然最后也会成功,但太累了,且整个过程没有幸福感,我还是想念有团队的日子,我觉得投行的工作很像拉雪橇,又累又苦又需要耐力,所以是百分百需要团队的,哪怕这个团队只有我们两个。”

听到这句话,柴胡瞬间被触动了,当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时,王暮雪就向他伸出了手,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我下周一就到天英,带着你要的核查表,我会手把手教你,祝我们合作愉快。”

柴胡刚刚热泪盈眶地握上去,不到一秒,王暮雪直接抽回了手,一脸尴尬地看着柴胡身后。

柴胡一转身,看到了木偶律师王萌萌。

说来也巧,金融中介的年中会议举办时间都差不多,大致在每年的七八月,选的酒店也差不多。

王萌萌所在的城德律师事务所今日正好也在这家酒店开会,唯一不同的是,她在同层楼的第二会议厅。

“萌萌!我们刚刚是战友之间的握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下周见!我先闪了!”王暮学劈里啪啦地说完后直接跑没影了,留下了一脸懵逼的柴胡。

王萌萌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她冷冰冰地看了柴胡一眼也往电梯口走。

柴胡心理一万个羊驼飞过,心想王暮雪跟那王猫妖解释个毛线啊!王猫妖跟自己毛线关系都没有!

这段内容蒋一帆自然是没有看到,关上手机后的他,都能记得王暮雪那几分钟讲的每一句话。

那么多年了,在同一座地狱里,身上依然能发出光的人,还是这个叫王暮雪的女孩。

如果这样一个如太阳的女孩被人夺走了生命,蒋一帆估计自己会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整个下午,蒋一帆都没去上班,他坐在空荡荡的后院草坪上想了很久。

他思考着为什么王潮不提自己的母亲何苇平,不说如果自己不听话,干脆杀了自己,这样不是更有威胁力么?

后来他想通了。

父亲蒋首义走后,母亲何苇平作为公司历年来的财务总监以及所有董事中在职最久的人,直接被股东会提名为新任董事长,而蒋一帆也成了新城董事会成员。

新城才刚刚完成借壳,如果说这时发生董事死亡的消息,那公司股价肯定又是一轮滑铁卢,这样之前裁人以及其他削减成本的举动就毫无意义了。

金权旗下的私募1号早在几年前就彻底甩干净了阳鼎科技的股权,王暮雪,乃至王建国如今跟金权一点关系都没有,比起动蒋一帆母子,金权对王暮雪下手毫无损失。

想到这里蒋一帆微微握紧了拳头,他希望自己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应对办法,但他如今连敌人有多少都看不清楚。

蒋一帆觉得头很痛,不禁用手撑着额头,而就在这时,他的太阳穴被一双纤细的手同时按住,头顶传来了一温柔的女声:“我帮你按,不舒服就闭目养神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