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血色残阳
程泰森知道徐欢这番话绝非危言耸听,于是问他现在做一场法事,能不能破了这里的煞。
徐欢说:“这些孤魂野鬼被困在这里,有进无出,戾气冲天,要超度它们需要极高的功德和修为,除非有高僧以佛法度化!”
说到这里,徐欢叹了口气:“可惜我师叔刚刚圆寂了,不然的话……”
程泰森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不远处的保镖也在摩拳擦掌,一阵森森凉意。
程泰森抬头看了看二楼的卧室,对徐欢道;“我要取一份文件,你陪我进去走一趟!”
这时徐欢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取一面八卦镜。
只见他咬破手指,嘴里碎碎念道着:“天清地灵,玄宗正法,人来隔纸,鬼来隔山,千邪不出,万邪不开,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
一指勾成血篆,徐欢又将食指点在眉心,小指点在鼻尖,嘴里急念:“玄光指引,不分远近,开我法眼见个分真……”。
程泰森赫然看见,在那面小小的镜子里,竟然显出一个扭曲的人影,五官都看不清楚。
但程泰森知道,这个鬼影就是妻子的前夫。
雪山!
而且,他就站在两人的身后,一脸不怀好意地咧嘴笑着,冲程泰森的脖子直吹凉气。
程泰森只觉得后背发麻,从脖子根开始一根一根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徐欢猛地将镜子照向身后:“想跑?”
“乾坤无极,玄心正法,给我收!”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程泰森再看镜子时,徐欢已经取出一张黄符贴在八卦镜上。
“这只恶鬼已经被我收了,你想怎么处置?”
程泰森眼角抽搐,咬牙道:“披着人皮做牲口,死了也要害人,就应该让它连鬼都做不成!”
徐欢当下从车里取了四个符篆瓷碗,按照‘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方向倾斜摆置。
这是利用阴宅的风水,形成‘龙上大廉贞杀’之势。
他点燃启灵符,手掐指决,口中念咒:“天清地灵,天道为尊,正一教天师道茅山弟子赦令,吾今符到,号令众神,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雷光激电,霹雳威声,巽风速起,龙吟艮宫,子初癸龙速下凡尘,神龙火急如律令!”
念三遍咒语,徐欢将燃烧的火符在四个碗口转了转,把八卦镜放置在四个碗口的中间癸水阵眼,结出一个启灵煞。
程泰森只觉得徐欢浑身充满杀气腾腾的意味,又见他用矿泉水灌满四个瓷碗,水漫而溢,分东南西北四个对口哗哗地流淌下来。
徐欢蹲在阵法前,一脸得意地冷笑道:“你这孽畜栽到我手里,今日我替天行道,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下一刻,变化骤起。
只见四个瓷碗的流水冲刷下,仿佛浇在烧红的铁板上,八卦镜滋滋地冒了股白烟。
周围的阴气,竟也瞬间消减了许多。
其实要灭一只恶鬼根本无需用天干癸水阵,徐欢这样做只是为了震慑一下周围的孤魂野鬼,让它们不要太放肆。
但徐欢随即又提醒了程泰森:“这只恶鬼离开了你儿子的身体,跑到这里来撒野,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有话直说!”程泰森已经没耐心再去思考什么了。
当下徐欢立刻在门口起坛作法,把三支香插进香炉,又将程冬的生辰八字用纸符包起来,在供桌前烧了。
三柱香发生了变化。
只见三根香烛中,左右两根燃烧速度很快,中间的那根却仿佛一开始就没被点燃般,十分完整。
程泰森看不出所以然,便问徐欢:“这香怎会烧成这个样子?”
“人最怕三长两短,香最忌两短一长!”徐欢有些担心地说道:“你要有心理准备,你儿子可能已经出事了,否则那只恶鬼,又怎会轻易离开你儿子的身体呢?”
听了这番话,程泰森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发出“咯咯”的轻响。
纵然他有徐欢这样的高人相助,却也架不住人鬼一起算计。
眼看着亲人一个接一个的出事,他却无能为力.
那是怎样一种情绪?
徐欢把手搭在程泰森肩上,用力捏了一下,示意他要挺住,因为事情还没有结束。
没过一会儿,院子里的阴气减少了许多,徐欢这才说道:“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但时间不要太久!”
程泰森满眼悲痛,走进别墅,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了份遗嘱出来。
这份遗嘱一共两份,还有一份在程律师那里,如果自己出了什么意外,程律师就可以篡改遗嘱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我要重立一份遗嘱!”
程泰森盯着燃烧的文件,火光印在他眼里闪烁出冷静的光辉,又向徐欢递去一张三百万的支票。
“作为朋友,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事我自己解决吧!”
两人出门后,徐欢引着程泰森向自己的车走去:“你要回市里,路况不好,我送送你吧!”
程泰森见他已经拉开车门,就没有推辞,钻进车里,劳斯莱斯缓缓驶离了别墅。
二十分钟后,两辆汽车开进了一条狭窄的道路。
自打上车后,程泰森的电话就没停过,他先给妻子报了平安,然后让会计去医院缴纳了100万的预留治疗费用,又联系了三家律师事务所,简单交流了一下遗产公证的事情。
最后一通电话,他打给了人事部经理:“喂?小张啊,你现在就给法务部发一封信,让程律师以后不用来上班了!”
“对,就说是我说的,他自己知道原因,趁我没报警之前,你让他去自首吧!”
挂了电话,程泰森发现徐欢望着窗外的景色,香烟烧到根了还在手里捏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这两天我总在想,那几年在拆迁中死的人!”徐欢取出那张程泰森给他的支票,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你说我们这么拼命赚钱,为的是什么?”
程泰森没有接话,闷头抽着烟。
“还不是为了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吗?”徐欢旁若无人地继续说道。
“别说了!”程泰森一阵烦闷。
徐欢迷醉地笑了笑,他说:“佛看来世,道看今生,我们已经罪孽深重,以后你还是信佛吧,多做些善事,积些阴德,省得老来孤寡!”
程泰森瞪他一眼:“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知道,你一定在心里怪我,没错,是我通知了神尾家族的人!”徐欢像是交代遗言一般地说道:“但我这么做,绝对不是为了钱!”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这次程泰森没有打断他。
徐欢惨淡地笑着,徐徐说道:“其实,对于我和白老爷子来说,我们只是希望帮助雪夜渡劫成仙,通过这份功德来消减我们犯下的五刑十恶,将来少受业报,现在你女儿已经回魂无望,我们只能顺应天意,让雪夜成神!”
“所以你们做了两手准备,只不过把我们夫妻蒙在鼓里!”程泰森苦笑,摆摆手道:“算了,事已至此,我不怪你!”
徐欢伸手拍了拍程泰森的肩膀:“我这半辈子都在为钱卖命,唯独此事,我徐欢问心无愧,你也放下吧!”
“徐先生,前面有一辆大挂!”司机提醒道。
程泰森眯眼一看,那辆大货车装满了水泥做的电线杆,正向这里快速驶来,他也是有多年驾龄的老司机,当即让司机往后退。
司机踩住刹车,一边摁着喇叭一边倒车,后面的奔驰却横在路中间,缓慢地调头。
“缘不可徼,劫不可避!”
在说这话的时候,徐欢还冲程泰森咧嘴惨笑了一下:“还好我们都买了保险!”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程泰森吼道。
徐欢却从容不迫地点了根烟,零碎地自言自语:“下个月我儿子结婚,没几天了,我还没抱孙子呢……”
这时大货车也狂摁喇叭,想从右边错过去,这么快的速度又是重型货物根本停不下来,刹车都踩冒烟了。
劳斯莱斯的司机急忙靠边停,两车相错间只有30多公分的距离,就在这时,大货车忽然停住了,巨大的惯性崩裂了绳索。
“哐当……砰……”
一车的水泥杆倾斜式滚落下来,很快就淹没了劳斯莱斯。
……
鲜血,顺着挤压变形的车门往外流淌,在泥泞的轮胎印迹中逆流成河!
那些充满不甘和竭力抗争的表情,终究是疲惫地被暮霭附上了一层萧瑟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