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石膏模型
唐遇的母亲做了一个梦，有人在自己耳边剁肉，自己想要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挣扎着，挣扎着，猛地惊醒，却发现什么声音也没有，她看一看时间，才四点钟。
起身，拿过床头的杯子，唐遇母亲便要去屋外接水喝。
走到饮水机旁，看着唐遇紧闭的房门，鬼使神差的，她想要看看儿子睡觉的模样。
轻轻推开门，唐遇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很好，露出一章清秀的面庞，睡梦中，散发着一股娴静安详的气息。
无声地笑笑，唐遇母亲关上房门，退回客厅。
听着自己母亲渐渐变小的脚步声，唐遇睁开眼，缓缓爬起身，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随即，看着门背后那颗血肉模糊，有好几处凹陷的脑袋，露出了微笑。
那颗脑袋闭着眼睛，当然，他永远只能闭着眼睛，就挂在门背后的挂钩上，由一个透明的塑料袋装着。
得快些处理掉了，不然，味道会很大的。
唐遇又从房间里好几个角落都摸出一个不大的袋子，犹豫片刻，又把袋子放了回去。
最后一部分了，没必要太急，还是和平时一样吧……
唐遇母亲下班回家，提着一袋子菜，走到了单元口，有些不再敢往前走。
面前几条野狗，正在撕咬着什么，唐遇母亲小心翼翼地凑近，发现那几条这附近游荡的流浪狗，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居然聚在了一起。
“这是……”
唐遇母亲看到它们的中间，是一个装满肉沫的袋子，不由得让她有些可惜。
“谁家剁的肉沫……竟然便宜了这些野狗，真是可惜了。”
看看手里提着的一袋子菜，唯一的荤腥也就是用猪血做的一块豆腐，唐遇母亲摇摇头，觉得有些无奈。
看样子自家吃得竟还没有野狗好？
野狗们只顾着抢肉，没有注意到唐遇母亲经过，也不似平常那样大吼大叫，就安安静静地埋头吃肉，发出杂乱的咀嚼声。
唐遇母亲快步离开，窜进单元门。
这是老式单元，没有电梯，唐遇母亲就这么一步步往上爬。
她今天心里总觉得不太平静，右眼皮一直在跳，感觉要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唐遇母亲在房门前，放下菜，双手合十，默念一句“老天保佑”，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小遇？”
“唉？今天没在家？”
唐遇母亲有些惊讶，连着一周了，每天自己回家的时候唐遇都在，可今天……
“是学校里有什么事情吗？”
唐遇母亲把菜放进厨房，推开唐遇的房门看了一眼，唐遇也不在房间。
窗户微微打开，一阵阵风轻轻吹进房间，轻柔地掀起窗帘，好像是为了让阳光更好地洒进家里。
书桌上的书整整齐齐，上次看到的那本【刑侦案卷】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来中考临近，小遇也有一些紧迫感了吧。”
唐遇母亲欣慰地笑笑，看着书桌上铺着的练习册，满意地点点头。
准备退出房间，关上房门，可不经意地一瞥，唐遇母亲被吓了一大跳。
房门后，挂着一颗人头！
唐遇母亲吓得跌倒在地，双腿发软，盯着那颗人头露出不敢置信的模样。
她盯着那颗人头，不住地颤抖着，足足愣了有好几分钟，直到，她发现有一丝不对……
那颗人头在偶尔穿过窗户，避开窗帘遮掩的阳光的照耀下，竟然会有些反光。
母亲壮着胆子，起身慢慢向那颗人头靠近，等到走进，看清那颗“人头”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哑然失笑，同时又有些羞恼。
自己竟然被一颗石膏脑袋吓倒在地，幸好唐遇不在家，不然自己肯定得被唐遇笑很久。
“这孩子，越来越皮了，也不知道哪里搞来的一个模型脑袋，等他回来必须得好好说说他。”
可是直到做好了饭，唐遇还是没有回来，母亲开始有些着急了，平常唐遇不会回来这么晚的，会不会是……碰到了什么意外。
正当唐遇母亲准备给班主任打一个电话，询问唐遇是不是在学校，门口突然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唐遇满身大汗地走进家里，看到面前一脸担心的母亲，有些惊讶。
唐遇母亲放下电话，责备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你知不知道妈妈有多着急。”
唐遇放下书包，脸上挂起微笑，一字一句道：“对不起，妈妈，下次不会了。”
“嗯，下次可不许这……”
唐遇母亲一开始还紧绷着脸点点头，可下一秒却大惊失色。
刚刚，唐遇说话了？
“小遇，你……你刚刚……”
唐遇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母亲，哈哈大笑：“对啊，妈妈，我可以说话了。”
唐遇母亲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便感到一阵狂喜。
“这……这是怎么回事？”
唐遇放开母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今天和同学踢球的时候，眼看防线就要被突破了，我情急之下大吼了一声，竟然说出了话来，估计就是传说中的狗急跳墙吧。”
母亲被唐遇这句话逗得乐了起来，眼睛里也不由自主地流下激动的眼泪，挂着无奈的笑容：“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说着双手合十，对着客厅里供着的神龛，恭敬道：“老祖宗保佑，老祖宗保佑。”
唐遇的笑容渐渐淡下来，对母亲说：“妈，我先去洗个澡，一身臭汗，可不能带上饭桌。”
唐遇母亲转过身：“成，你洗澡，妈妈再去买点菜，今天必须给你做点好吃的，等明天请个假，妈妈带你去医院做个复查。”
唐遇点点头，走进浴室。
唐遇母亲准备狠狠心，去不远处的馆子给唐遇炒两道菜。
再次路过单元口，野狗都已经散去了，只有一只灰色的瘦狗，趴在地上无精打采，仰着头喉咙滚动个不停。
一直到自己买了菜回来，那条狗还在那里趴着，只不过看着有些奄奄一息，唐遇母亲见状怀疑那袋肉是坏掉的，才会拿出来喂狗。
摇摇头，走进单元楼道，唐遇母亲没有看到，那条狗一脸痛苦之色，嘴里卡出一小节带着指甲的手指，舌头一卷，又卷进嘴里，嚼了几下，再次咽了下去。
回到家里，唐遇已经洗好澡，换了身衣服，脏衣服也已经洗好晾在了阳台上。
正坐在餐桌旁等着母亲。
一顿饭，母子不断地说着话，足足吃了有一个多小时。
唐遇母亲巴不得多听听唐遇说话，后者已经将近十年没有说过话了。
从晚饭，到睡觉前，唐遇母亲显得十分亢奋，一直不断地说着话，唐遇也是不断地迎合母亲，想让母亲多高兴高兴。
母亲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小遇，你们后面挂着的那个模型脑袋怪吓人的，你从哪弄来的啊。”
唐遇愣了愣，从房间门背后拿出那颗脑袋，就这么放在阳台上，和一堆杂物堆在一起，在母亲看不到脸的角度，悄无声息地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转头看向母亲，带着些许骄傲：“这是我手工课上做的，第一次做，还行吧？”
母亲假装有些生气：“何止还行，第一次看见它我都吓了一跳呢。”
唐遇歪着头，好像在端详那颗脑袋是否真的那么吓人。
“你就在这里，好好地看着我们如今的生活吧。”
唐遇内心默默道。